这一下,不用凌云下令,守卫们已纷纷举起盾牌冲了过去,挥动衣袖扑打火苗,或是将箭支扔在脚下踩踏。然而不等他们将火头全部扑灭,无数支长箭带着火星再次从天而将,也带起了更多的火头;与此同时,垛口处也再次响起了抓索的声音,这回居然还多了好几架云梯。黑暗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往上攀爬,守卫们首尾难顾,顿时乱了起来。
凌云见势不对,忙厉声下令,让两支千人队一支守城,一支灭火,调预备队上城襄助,队长们也跟着大声呼喝,约束下属,这才渐渐地控制住了局面。
不过就算如此,稍远处还是有几处垛口差点被人抢登上来。好在自打上次被义军破城,鄠县便加强了守备,城头上的滚木擂石准备得极为充足,桐油都备了好几锅。此时油还来不及烧热,乱石巨木却可以接连不断地砸将下去,大家的配合也渐渐熟练,两边你攻我守地僵持了一顿饭的工夫,屈突军终于还是再次退了下去。
然而不等义军们歇上一口气,那些火箭却是又一次地抛射了上来,这回的箭阵已不再那么密集,却几乎是绵绵不断,让人疲于奔命,一刻也不能彻底放松。
凌云此时心里已是雪亮:屈突通并不是要连夜强攻破城,他用的分明是疲兵之计,就是要让他们疲于奔命,他的进攻虚虚实实,他的人马轮番上阵,而自己这边却不能懈怠,因为不知道哪一次,哪一路,对方就会全力出击……
这几乎已不是什么阴谋了,而是摆明车马的阳谋!
正因如此,他们除了咬牙硬抗,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对策。她也只能一面让人去通知另外三面城门的守卫提高警惕,一面将上了城头的三千人轮流分派,让大家至少能抓紧时间歇息片刻。
没过多久,另外三处城门传来消息:南北两门也有人马试图偷袭,不过并无箭阵攻击,只是不时有冷箭射来,让人防不胜防;而东边则是听到了敌军的动静,倒是还未曾有人攀援城墙。
凌云点头不语。鄠县地形狭长,东西长而南北短,南北两边的防守难度自然也要低许多。把守南门的李氏父子和北边的丘家兄弟都是将门子弟,此次带的也都是精锐,纵然是敌暗我明,他们也应该对付得了这种程度偷袭佯攻。至于东门,它原本就离司竹园最远,眼下动静也最小,大概是因为屈突军的大队人马还没有来得及绕过去,只是为了防止东门支援,故意虚张声势,要拖住他们。
正对着司竹园的西门,果然就是眼下最危险的地方。
凌云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该觉得庆幸,一旁的陶大郎倒是踌躇着问道:“咱们要不要再调些人马过来?屈突老贼如此狡诈,我担心再过一阵子,他说不定会乘着我们疲惫之时大举进攻!”
凌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能调。”这只是第一个晚上,他们要防的只是一处城门,若现在就把全部兵力压上西门,他们又拿什么来应对接下来必然会到来的强攻?
陶大郎抿了抿嘴角还想再问,凌云却突然注意到,前头不远处,之前受伤的那个庄客依然倚靠在墙边,竟没有人扶他下去。她上前两步,正要招呼人过来帮忙,突然觉得不对,蹲下来仔细一看,只见那年轻人双目紧闭,脸色青灰,显然已气绝多时,只是身子一直未倒,手里也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钢刀。
陶大郎自然也瞧见了,脱口叫了一声:“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