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并不陌生的面孔,凌云沉默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李家军这一路连战皆败,并没剩下多少行李辎重,简单收拾收拾便可上路,而府军那三千俘虏自有后队处置,一番整顿下来,当他们的大队人马再次出发时,日头也不过刚刚升上中天。
丘行恭忍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对凌云道:“娘子,李仲文居心叵测,娘子不可不防。”
凌云点头不语,她当然知道李仲文只是走投无路了而已,但那些亲兵们眼里都是想活下去的渴望,这种渴望,她无法拒绝。
丘行恭见凌云明白,心里顿时一松,压低了声音道:“属下愿为娘子分忧。”
分忧?凌云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就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这句话,忙断然道:“不必如此。”
丘行恭急道:“娘子请三思,李仲文父子若是不死,这些士卒便难以悉数为娘子所用,更要紧的是,李仲文身份不同,若是到国公那边,国公说不定会另眼相待,而他对娘子面上感恩,心里却未必如此,娘子日后要做出一番事业,便不能留下此等后患!”
所以,为了防患未然,就算李仲文父子眼下还罪不至死,也得先杀了他们再说?他觉得自己就是这种人?
凌云的脸色渐渐地淡了下来,许久才道:“丘将军,你或许高估我了。”
她并不是那种胸怀大志的人,她没想过要成就什么样的丰功伟业,她也没想过要让别人如何臣服于她,要让父亲如何重用于她……她只是想做一些该做的事,如此而已。
丘行恭抬头看着凌云,凌云也淡淡地看着他。在她平静的目光之中,丘行恭心头终于恍然:是啊,自己的确是看错她了。当初她断然杀了鲍老七,不是因为要收买人心,而是认定他罪不容诛;如今她坚持来救李家军,也不是因为深谋远虑,而是不愿见死不救。她的确有勇有谋,却并没有更大的志向,她的妇人之仁,她的匹夫之怒,让她注定不可能成为馆陶平阳之流……
她或许是最好的同袍,但她也只是最好的同袍而已。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灰了下去,丘行恭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抱手行礼道:“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了。”——是的,他错了。大错特错。
看着丘行恭不动声色地落在了后面,凌云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