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欢”,明面上的不过是酒客呼叫、歌伎陪坐。就是这个程度,也曾被白芷惩顿过——将那些陪笑卖酒为生的女子基本都赶出了沙海。如果愿意留下自谋生计的,可以留在军营。花巷时有百花争艳,被逐后只余三人从了军。
一时沙海内外都有说,“白芷一夜,丁零沙海”。可白芷死后,原本萧条的花巷又成了芬芳满堂之地。
谢蓬莱被云白鹭拽进花巷时左顾右盼做贼心虚,又正了正头上的帽巾,连声道,“不妥,我还是回去。”
“回哪儿?那北夏人尸首还躺县衙里呢,你闻不到味儿?”云白鹭自小见惯了烟花酒巷,加上现今面黑容糙,换上和谢蓬莱类似的男装后倒更显三分男儿气。
“没事,咱们就坐角落里,烛火也照不到。”云白鹭白日里劝说谢蓬莱,“你既为典簿,又要官升七品,总不能含糊治下这地界吧?今天那胡员外郎也说了,北夏人就想留在这儿寻乐子。如果真有北夏人违背禁令藏这儿呢?”
“也不至于胆大到今天就来。”谢蓬莱先还不乐意。
“呵,你且去瞧瞧就晓得了。”云白鹭的表情她可以不信,但这个学生的过人经历她不得不信。被拽进了最热闹的一家瓦舍后,虽然被人认出是女子身份,那门引却见怪不怪,给两个人安排了个僻静点的座位。
谢蓬莱捏了捏钱袋子,“要多少?”
那徒弟伸出一只手掌,“五两。”
谢蓬莱已经起身,“罢了,罢了。”就算做了县令,年俸也不过十五两。为了探一探还不清楚的底细一下子就花五两,宁愿扒在花巷巷口数人头。
“我有,放心。”云白鹭早摸进了被封的帅府,从自己书房砖下面刨出了藏了两年的五十两私房钱。
“你哪儿来的银子?”刚回沙海时还穷得叮当响,现在豪气得让谢蓬莱怀疑她刚刚打家劫舍回来。
“安分钱,放心。”
叫了一升酒后,云白鹭给谢蓬莱斟了杯,指着中间那块场地,“亥时就会有那京里来的伎人演唱。”眼睛扫了圈瓦舍里,早就沸反盈天,都是些商人匠人和兵士在此处。酒槽里舀酒声潺潺不绝,已经有人在酒伎的陪坐下喝得忘乎所以,高声唱喝着。
但还没见着什么北夏人。
酒过半壶,云白鹭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一夜,将恩师丢到了一旁,也将这世界丢到了脑后。她在看着坐在她们对角处的一女两男。那女子年纪不大,虽然也着了男装,但眼眸似水,绛唇若珠,神色机警而深邃。还能见到身边两个男子对她的恭敬之色。她没碰眼前的酒,只是略带好奇地打量着瓦舍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