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县令,你说北夏人会挑这个日子半夜偷袭?”上一战立功的老兵李顺已经升了管着百人的小都头,肩上扛着百条人命,他也比以前更为警觉。
“说不定。”谢蓬莱说北夏人连南宣徽使都会假冒,夏君病时,连夏京局势都未曾完全掌握,“说不准会有亡命之徒,想趁着除夕来沙海打秋风。”
李顺给谢蓬莱递上块在炭盆上烤热的饼,“我就不明白,怎地皇帝老儿一病,下面就开始乱套。北夏是这样,西辽也如此,连咱们……”京城里继统之争已经有风声被吹到了沙海,“嗨,真想吃烧臆子肉。”李顺塞了口饼进嘴,吃得“吧嗒”作响,还不忘记继续问谢蓬莱,“谢县令,你是读书人,沙海书院里那些书你肯定都读过,有没有法子让天下彻底太平?就算皇帝们病了死了也会继续太平下去?”
谢蓬莱撕了小块饼默然一笑,吃下后才指了指天,又指回地,“天上太平,地府也太平。”人间要追求永治永平,也只是追求罢了。
“我媳妇说这世道只晓得操棍弄棒的男人再少点,也能安生。”李顺想起自家那打小儿也是保胜军营里长大的婆娘,咧开牙,“我寻思着有点道理,可不都是男人先打起来,其他人都遭殃。”
“你们都是明白人。”谢蓬莱丢下这句便靠近油灯继续看书。再看到小半夜,沙海城里鞭炮声渐渐都弱了,县衙的牢头找上城楼,“那柳秦桑一心寻死,送上的除夕饭一口没动,方才想撕了布条想上吊,被我拦下了。这会儿又是撞墙又是咬舌,真是片刻都离不开人看着。”
谢蓬莱收起书起身,“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地要寻死?”
本想着寻个由头将柳秦桑放了,她这罪名再大,也不过就是个不知情而藏匿盗匪。但她一出狱就去叫屈喊冤,已经给谢蓬莱带来过麻烦,且赵宜芳曾说,“放她回花巷,她也没那个精气神卖艺。送她出沙海,就是任她漫天喊冤给谢师找不是?就关在狱中几个月,磨磨她那脾性,等想明白了,本王再派人护送她回秦州老家落脚。”可锦王这一走,就无人敢动柳秦桑。
“谢县令一看便知。”牢头面露难色,“瞅着她那肚子……怕是有了。”
谢蓬莱一惊,随即敏锐地扫过牢头的脸,吓得他连忙招手,“沙海监牢管得多严谢县令自然知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她如何。谢县令,她怀的多半是那回鹘人的种。”
那多半是因为听见外头鞭炮,勾起思乡忆亲之情,加上肚子动静越发大了,一着急不惜以命相搏闹出动静,好引起锦王或别人的注意。
柳秦桑不闹出这出,谢蓬莱还真没心情去瞧她。“我去看看。”才走下城楼,就瞅见沙海守将也赶下,“今天派出的探马刚到城下,说路上碰到了一队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