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边的事告一段落,绕过书案,在书柜、书架间走来走去,挑选着什么东西。
他注意到,她赤着脚。病重的她消瘦许多,一双天足也显得骨感,仍是极好看的。再好看,也让他忍不住皱眉。
临颖察觉到他情绪,歉然一笑,“对不住了。”
“你正病着,地上总归是有寒气。”他委婉地告诉她,不悦的理由,是她这般的不爱惜自己。
她说:“不碍的,打小就这样,在室内不喜欢穿鞋袜。”
“……”他还能说什么?
起身道辞之前,他有预感,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临颖看着他,眼神似是在说:怎么还不问我为何多管闲事?
是该问,不然来这一趟显得莫名其妙的。便问了。
她说,这种事,我自然偏向女子。
他看着她,细细地端详着那张绝美的容颜,心想也好,权当我的婚事,是你赠予我的厚礼。
他离开时,听到她吩咐下人:“把这幅画送给顾公子。他若不喜,退回便是。”
那幅画,是她画的烟雨翠竹。
他没退回,且视若珍宝。
那次相见不久之后,临颖闭门谢客,安心静养,于今年初秋病故。
丧葬方面,她的遗愿是一切从简。皇帝算是迁就了,也算是完全违反了爱女的心思:停灵七日出殡,但因临颖公主战功赫赫,要依照亲王规格。
礼部有人反对,说这是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怎样的女子,也不该享有这般尊荣。然后,被皇帝赏了三十廷杖。
于是百官噤若寒蝉,全然照办。
临颖棺椁入皇陵之后,他时常记起与她聊起的两个话题。
她说我这样的人,身死之后,人们会予以怎样的评说?
他说我不知道。
他没说实话。
不知道别人,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八个字:惊才绝艳,生荣死哀。
她笑了笑,说不论怎样评价,都是给临颖的。可那是封号,不是我名字。
他没应声,但他知晓她名字。
很早就知道,从不曾忘记。
但是,她不知道他知道。
心含苦涩地笑了笑,顾岩陌回过神来,快步去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