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想熬到尚书官阶入阁拜相?做梦。兵部若不是看在顾岩陌的情面上,怎么会提携他?偏生他不自知,以为那是自己该得的。
至于刘侍郎,那个位置想必已经让他心焦得要吐血——如果一直让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大老爷挡在前面,那他可能这辈子都要原地不动。
为官之人,哪有没有野心没有抱负的?
刘侍郎以前不敢动大老爷,是因大老爷在公务上狡猾得很,凡事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下手的只有家事。但是,如果顾家长房在明面上否了他的说辞,咬定是长房能力不济喜欢过安逸时日,谁也没辙。
傅晚渔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请黎医正递话给他——身为顾家媳,要他出手,自然是与二房生了嫌隙,决意扭转家中局面。
回程中,顾岩陌提及家事:“收拾大老爷容易,让母亲主持中馈却很难。”
母亲的性情,过于宽厚柔和,若主持中馈,随意一个人就能给她使绊子。她吃几次亏之后,不等谁说,自己就先泄气了,定会甩手不干,美其名曰让贤。
他不能因为是至亲,就无视母亲的弱点,亦不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
不为此,他又何须长期坐视母亲屈居别人之下。
傅晚渔道:“我自然会帮人帮到底。再者,三少爷,做母亲的人,为了孩子,几乎没有她不肯努力去做的事。”就算只是为着爱子,三夫人也会让自己变得坚韧干练,有她帮衬,相信那一日会很快到来。
顾岩陌若有所思,“有道理。”随后问她,“令堂是何时走的?”明白那道理,该是很在意生身母亲,并曾反复琢磨母亲在世时的言行。
“我六岁那年。”
“也挺可怜的。”他说。
“‘也’挺可怜的?怎么说?”
“口误。”顾岩陌转头望着窗外,下巴略微抽紧。这是他不想继续交谈的反应。
傅晚渔想到了前一世。母后病故那年,她十三岁。她笑着叹息,心说三少爷,您是真魔怔了。
思忖之后,她很诚恳地道:“你跟我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会经常想起让你不高兴的人或事?”要是那样,他们私下里可以相敬如冰,她很乐意在他面前做哑巴。
岂料,顾岩陌却牵了牵唇,“你一向这样看得起自己?”
他只是不需要在她面前掩饰心绪罢了,迟早要分道扬镳的人,没必要时时事事周全。不高兴?他这一阵就没高兴过。
傅晚渔心生不悦,和声警告他:“三少爷,你要总是这样,往后难受的可是你。”
顾岩陌唇角的笑意加深,不言语,那态度却分明是在说: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