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间,没人能冒充得了他。”祝凌神色淡淡的,“殿下见到他便知缘故了。”
祝凌关门送客的意图表现得极其明显:“若无他事,我还要继续休养,便不与您多聊了。”
那人没想到祝凌说话这么直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才回复:“那便不打扰乌公子休养了。”
祝凌对着他点点头,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门。
四天四夜的通宵,还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就算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耐心也比往常差了许多。
【这人怎么这样啊?】小白云气鼓鼓的,【你当时出门前写的那封信,原来是给燕焜昱的啊。】
它当时沉浸在要去做事的悲伤中,根本没有细看。
“嗯。”祝凌确定那个人已经走远后,便在室内开始换起璇霄的衣服来,三层衣衫被腰封束好,勾勒出柔韧却不失力量的身形,大袖和半臂依次叠加,显出挺拔的身姿,墨发被规规矩矩地盘进发冠,那清冷的气质瞬间便倾泻而出。
祝凌坐到镜前,仙气温柔的五官转变向冰冷凌厉,眉尾那赤红的胎记渐渐消失无踪,锋锐的剑眉下,是一双如寒潭的眼睛。
她勾唇笑了一下,镜中的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那笑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像是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集天地灵气之后,忽而修成了人形。
她抓起搁在一旁桌上的剑,挂到了腰侧:“该让他见识见识,属于璇霄的脾气了。”
燕焜昱此时坐在后院的水榭中,望着湖中的锦鲤发呆,饵食也是有一答没一答地向湖里丢。
从几日前收到乌子虚的那封信开始,他便有些寝食难安,他的双腿从坠马之后便无甚反应,寻遍名医也只得到摇头叹息,他一度以为,他永远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乌子虚说他的好友医术世间难寻,所以请他的好友来为他看看,他在信中说得那般笃定,叫他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微末的希望。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能够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能重新加入到对皇位的角逐之中?
可他也明白,希望越大,后续随之而来的失望也越大。装着饵食的碗被他无意识捏紧,直到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异常的响动。
燕焜昱迅速回过神来,他警惕地扶着轮椅的扶手:“谁?!”
“咔嚓———”
是檐上青瓦被触碰的声响,燕焜昱看向声源处,只见一袭黑色的人影立在墙头,风吹动他的衣袂,飘忽不似世间人。
守在燕焜昱身边的暗卫纷纷出现,摆出一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架势。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燕焜昱忽然试探着问:“……阁下可是蓬莱璇霄?”
“嗯。”那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明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燕焜昱耳边。
他从墙上飘然而下,在一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踩着水面缓缓行来,微不可见的涟漪从他足下漾起,生活在湖中的锦鲤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地散开,还是缓慢地游行着,仿佛他只是不经意落在湖面上的一片枯叶。想要达到这般地步,对内力和气息的把控便要做到登峰造极。
燕焜昱挥退了身边的暗卫,面对这样的绝世高手,他身边无人是一合之敌,更别说他还行动不便,更是累赘。
这样的绝世高手,如果能为他所用……
燕焜昱推着轮椅想要上前,却被他冰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那抱着剑谪仙人似的男人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搭着毯子的腿上:“能治。”
能……治?
能治?!
燕焜昱的呼吸霎时变得急促起来:“阁下说的是真的吗?!”
那人寒潭般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像是没听见似的,不言不语。
燕焜昱滚沸般的情绪如同被浇了盆冷水,他压下心头的狂喜,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扶手,捏到骨节发白:“阁下……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他能明显感觉到他面前的人对他的不喜,但又碍于什么强忍着。
那名为璇霄的人仍旧就没有回答,他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往水榭小跑而来的人身上。
在一片噤若寒蝉中,燕焜昱曲起指节敲了敲扶手:“将人带过来。”
———那是他派去找乌子虚的人。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变成眼下这样的局面。
那人被带上来的时候满脸惊愕,他的目光在亭中逡巡了一圈,见到满脸怒容的燕焜昱时明显瑟缩了几分。
燕焜昱道:“你都做了什么蠢事!还不从实招来!”
那人将头在水榭的青石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一会儿便见了红,他抖着声音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每一句对话,不敢有半点隐瞒。
燕焜昱听完后,脸上的怒气不减反增。
他派出去的这人的态度,若是对寻常人,自是没有问题,可对于一个他想收揽到麾下的谋臣,一个能治好他双腿的神医来说,便太不恭敬了。
他终于知道了璇霄看他不喜的原因。
“来人———”燕焜昱扬声道,“将这刁奴拖下去!好好惩处!”
有人过来架住了地上瘫软着的人的胳膊,将他往远处拖去。
就在这时,一直站着不动的璇霄忽然拔剑,剑尖直指燕焜昱!
他周围的人大惊失色,想要扑过来保护他,却被璇霄轻飘飘地一剑逼退!那闪着寒光的宝剑,剑尖虚悬在燕焜昱眉心的位置。
燕焜昱感觉到了隐隐的刺痛。这种方外之人,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生出忌惮,他之所以这样生气,却又克制的原因,唯有……乌子虚。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