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传了一道女子的声音:“请入。”
萧慎推门进去,便见那待客的茶桌旁端坐着一个女子,脊背挺直,穿着一身素色,一举一动都是优雅端庄的姿态。
那女子向他行了一个礼:“拜见陛下。”
“你找我来所为何事?”萧慎并不落座,他开门见山道,“我早已与你说过,长乐王不想见你。”
“念在你这些年跟随他的情分上,他已经给了你一大笔钱,你找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生活便是。”萧慎的眉不知不觉皱了起来,那股在沙场中拼杀过后的金戈之气不知不觉流露而出,“做人不要妄想,更不要贪心。”
萧慎向她的方向丢出一块令牌:“这是他留给你保命用的,你倒是用的轻易。”
令牌稳稳地落在桌上:“下不为例。”
秋微没去拿那块令牌,她只是抬起头注视着萧慎,以军功起身的萧慎身上的气势过于骇人,她的脸有些发白,但她没有挪开目光,只是平静地陈述:“我既以这块令牌邀陛下一叙,便不会反悔。”
萧慎要处理的事物繁多,他没有足够的耐心,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耗在这里:“你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这块令牌的价值。”
一个帝王的承诺,即使加了诸多苛刻的限制,也拥有无法估量的价值。
“我想见长乐王一面,只能寻求陛下的帮助。”
“我说过他不想见你。”萧慎转身准备离开,“人心易变,情爱总有消耗完的那天,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在萧慎即将跨出门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
“阿煦死了,是吗?”
萧慎的脚悬在半空中、收回,他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一寸寸从秋微身上刮过,那是山雨欲来之前最后的宁静:“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秋微好像是要努力扯出一个端庄的笑容,但最后失败了,所以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盈满了悲哀和死灰,“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那个和萧煦容貌一样的人一出来,即使行为言语没有什么错漏,但她一眼就知道不是。哪会有人认不出自己几乎算得上朝夕相处的心上人?
萧慎拧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假扮萧煦的白鱼卫只要戴上特制的人皮面具,即使是他也会有一瞬的迷惑,萧慎知道萧煦为人处事的性格,什么不能说他心里自有分寸,他可能会告诉秋微有龙骧卫和白鱼卫的存在,但绝不会与秋微说得仔细分明。这个假扮萧煦的白鱼卫偶尔应付探望的来访者时,也没露过馅。
“陛下若是真心实意的爱过一个人,便明白为什么。”秋微说,“我从未认错过他。”
她面色憔悴,神色却凄婉坚毅,她俯身,额头重重地落到地面上:“我想请陛下告诉我,害他之人……”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有那么一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有伏法?”
寂静在这方天地里无声蔓延,过了好久,她听到萧慎的叹息:“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萧煦的仇,我一定会报。”
萧慎不懂情爱,但他懂人心,他的语气放柔了些,冷硬之中平添了些许温和:
“他是我的兄弟,我也了解他。我想他死前,大概最放心不下你。”
萧煦自小便懂得隐忍和审视度势,他一生中只做过两件执拗的事,一是在先后向他逼问萧慎计划,被打得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时也没松口;二是在他登基后,死皮赖脸求他下旨,允许秋微成为他的长乐王妃。
萧煦道:“你若是不想让他死后都不安心,便好好活着吧。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财与庇护,让你安然无忧地度过这一生。”
“多谢陛下好意。”秋微的头仍旧紧紧贴着地面,“但我不愿。”
她依旧是一意孤行的模样:“求陛下成全。”
“成全?”萧慎反问她,“我若是应下来,你当真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吗?”
秋微只是再次重复:“求陛下成全。”
“害他的人是楚国国师。你若是入了楚,我萧国的暗桩可以助你,但若是出了问题,你会第一个被舍弃。”萧慎将利害关系都说得清楚明白,“即使这样,你还坚持你的想法?”
“我坚持。”秋微又向他行了一个大礼,“我自请入楚,生死不论。”
萧慎看着她素白的衣衫和消瘦的身形,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富足且平安的一生,不好吗?”
他着实不懂,这世间情爱,当真有叫人舍生忘死之能?
他不识情爱,亦不懂其间苦楚。
秋微只是沉默地叩首,这是她的回答。
她从不轻易更改决定,一如当年她不做池月做秋微。
……
花灯节后,萧国京都的朱颜楼走水,花魁秋微葬身火海,玉损香消。
第186章 狂刀客
◎剑为君子剑,刀为狂者兵!◎
【去、不去、去、不去、去……】
“别念了。”意识空间里,祝凌的拟态小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悲伤道,“怎么这样都还能遇到事?”
她只是过来躲瓜而已!
系统小圆球停止了叨叨,它从背后摸出一副线条框眼镜架到线条眼上,深沉道:【我不过是提前帮你将纠结的过程走了———】
它没严肃一秒钟就破功,变成一个圆圆的光团滚来滚去:【你真不去啊?】
“虽说他们计划刺杀韩妙,但韩妙不一定没有提前做准备,带小皇帝便服出行,想必会更加谨慎。”祝凌看着头顶连绵的星河,有一瞬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都置之不理,“但他们要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刺杀,一旦混乱起来,就势必会有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