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策划靠不住,他们只能另想办法,祝凌铺开纸磨好墨拿起笔,在纸上一个一个地用排除法,写着写着,她的笔忽然在纸上打了一个圈———
“我怎么把这些人给忘了!”
那个她用墨笔圈出来的圈里,赫然写着“应天书院”。
“用乌子虚,阿不,云海楼的名义去找宋司徒要一批人。”祝凌说,“正好燕国之前也挺动荡,那些人或多或少也锻炼出来了,抽调掉一批不会影响燕国运转的人到夏国———凭我对这几届学子的了解,只要能为百姓做实事,他们应该不会太在乎工作地点。”
祝凌在那个圈的附近打了数个箭头,密密麻麻写下一长串人名:“羌燕可是盟友,总该点盟友的诚意吧。”
她的思路越理越顺,在那些人名外又衍生出数串箭头,根据每一个人的性格特点,有了针对方向———重名的许名,重利的许利,一腔热血的给他灌鸡汤,忧国忧民的给他看惨状……她越写越多,那纸上的内容越来越复杂,祝凌又顺手从旁边抽了好几张纸继续写专人攻略。
小肥啾看着那不知不觉庞大起来的名单,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的诚意……是不是要得太大了点?】
这个[燕人夏调]计划———应天书院这几届稍微有点能力的学子都被一网打尽了吧!
“啊?”祝凌提笔的手顿了一瞬,她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写的内容,沉默了片刻后,“嗯……计划挺好,就是有点缺德。”
“没事!”她理直气壮道,“功德扣云海楼的,关我祝凌什么事!”
“能不能放我们出去———祈雨大计还没做完呢!”破云来将蛛网图贴到小队群聊里,“这才点亮了五分之二!”
那个形似楚国国土的浅灰色脉络网以西南角为中心,星星点点的金色占据了国土面积的五分之二,越往前方延伸,那金色的光点便越稀疏。
“就是!”乔如霜接着他的话往下嚎,“这得错失多少小队声望啊!!”
自从玄都开始扮演神灵化身后,他们的小队声望就蹭蹭蹭往上涨,眼见着就要富裕了,却因为小楚王突如其来的征召而被迫终止,现在祈雨的影响力在渐渐消退,声望值上涨速度肉眼可见地降低,真的看得一天比一天糟心。
“大师兄仗着自己在人前出现得少,直接就找借口溜了。”柳长春幽幽道,“现在想想他的举动是多么的明智,我当时就该跟着一起跑的!”
鬼卿:“。”
贺明朝看他们一个二个无精打采的样子,安慰道:“换一个角度想想,就当体会宫廷生活了。”
破云来:“安逸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柳长春:“……”
“你别乌鸦嘴,我害怕。”
破云来之前在千星城那诡异的运气,令所有人心有余悸。
破云来:“担心什么,我身上的buff早就消失了!”
乔如霜:“真的吗?我不信。”
在破云来还想为自己的运气据理力争时,他们所住的殿门被敲响,柳长春过去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纪不小的内侍———这个人他们认识,是他们初入楚王宫时跟在小楚王楚尧身边的吴大伴,也是楚尧最信任的人之一。
吴大伴并不因深得楚尧信任便倨傲,他的态度是恭敬的,礼仪也恰到好处,叫人挑不出错来:“陛下命我请各位去贺台一叙。”
『垂馨千祀』小队:“……”
沉默了一会儿后,乔如霜在群里@破云来:“为了我们的人身安全,我建议你从今天起……自我禁言吧。”
小队其他人默默地敲上了一连串“+1”。
破云来这张嘴,是真的遭不住啊!!!
小楚王已经派身边最得力的吴大伴来向他们发出邀请,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拒绝,只能稍作整理后跟上吴大伴的脚步。在他的带领下,『垂馨千祀』小队从楚王宫边缘的宫殿一直向王宫深处走。
“总觉得这路有点眼熟。”乔如霜在没有参与进主线之前也来楚王宫做过任务,她跟着走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在群里问,“这条路上……有一个叫贺台的地方吗?”
很少发言的鬼卿回答她:“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不是贺台,是鹤台。”
鹤台是楚国国师扶岚生前的居所———虽然楚国封锁了国师扶岚去世的消息,对外谎称扶岚因鹤台失火而病情加重,但据羌国极可靠的情报,扶岚已经去世了。
按楚国一个极古老的习俗,因火灾而去世的人生前的居所,名字要有所避讳,所以贺台,很有可能就是鹤台。
吴大伴在前方给他们引路,等他停下后,他们站在了一团废墟前。
已经烧焦的残缺木柱立在地上,表面附着焦痕的青瓦在地上碎成不规则的小块,建筑的残骸乱七八糟地倒着,像是被烧焦的坟堆。
这堆废墟里隐约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渐渐走向他们的方向,在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后,『垂馨千祀』小队先看到了一张在预告里见了不少次的脸———比起预告里还有些许天真活泼姿态的楚王,现在的楚尧板着脸,面容清瘦,隐有几分疲惫的威严。
在楚尧的身后,仙里仙气的玄都走出来,看见他们后微微颔首示意。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楚尧似乎是不死心,他转过头来看向玄都,“会扶乩的人,似乎不该只有这么点本事。”
玄都摇了摇头:“世间天命,不可强求。”
他这幅世外高人的姿态看得知道他本性的『垂馨千祀』小队牙酸,破云来哆嗦了一下,手下意识地往废墟旁一撑,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倒塌声,废墟堆中滚出个小东西,一直滚到玄都的脚下才停止。
玄都弯腰拾起了它,用指尖抹去表面脏兮兮的灰痕———是浅黄色平安玉扣的一角,边缘带着参差不齐的裂痕,烧焦的痕迹已经顺着玉的裂面沁到了里面,再也擦不干净。
“楚王认识这个东西吗?”玄都将掌心那个脏兮兮的东西递到楚尧眼前。
楚尧脸上的神色一滞,他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他的眼眶好像有点红,又好像只是人的错觉。
“……认识。”他轻声道。
他怎么会不认识这残缺的一角呢?
那是他幼时花了许多日夜,费了许多块玉料,一刀一刀雕刻成的平安玉扣,他闭着眼睛都知道那平安玉扣上的花纹走向,知道它的每一个转折,每一处棱角。
这枚玉扣在那人生辰时被他眼巴巴地送上,希望那人能一辈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