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赵凛点头示意,没再多言,离了去。
赵凛一直看着她远去,她脚步有些微摇晃,最后消失在竹林的后面。
天色渐暗,程玉酌去了后罩房,将纸钱一张张一个个烧给了父亲。
入夜的风卷起地上的火灰,打着旋在薄烟中飞舞。
她看着那点点火星,有一瞬间的失神。
父亲考中进士前一年,一家人都在庄子上陪父亲读书,闲暇之余,父母会带着他们姐弟在田间耍玩,累了便坐在田垄上休息。
有一日夜幕近四合,娘抱着说不清话的弟弟,她搂着妹妹,看着父亲在麦地旁细细烤着新麦。
那新麦烤出的香味有无穷的引力,引得还不懂事的阿获吵着要吃,阿姝板了脸教训他,“阿获不许吵,要给爹爹、娘亲和姐姐先吃!”
爹爹却问阿姝,“那你和阿获,谁先吃呢?”
阿姝
小眉毛皱在一起,纠结着,“那、那就让阿获先吃吧。”
阿获嘿嘿地笑,两只圆眼睛只盯着香喷喷的新麦,“要吃!”
娘让爹爹快快分了,不然阿获口水都要落下来了。
爹爹笑着,按照阿姝的说法,先分给了娘亲,又分给了她,然后给了阿获。
可爹爹哎呦一声,摊开了手。
“这可怎么办?没有我们阿姝的了!”
阿姝愣了,鼻头立刻红了,“那、那我不吃了… …”
话音没落,阿获就把小手里攥着的烤新麦举到了阿姝面前。
“姐姐吃!”
阿姝睁大了眼睛,娘笑了起来,爹爹照着阿获的胖脸使劲亲了一口,又把阿姝抱进了怀里,“我们阿获阿姝都是乖孩子呢!”
然后拿出了一大捧新麦。
她早就瞧见了父亲的把戏,在旁抿着嘴笑。
父亲也将她抱进了怀里,和阿姝一左一右坐在爹爹膝头。
爹爹轻点了她的额头,“我们阿娴看破不说破,可真是小伶俐鬼!”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爹爹重新分了新麦给姐弟三人,挨个摸着姐弟三人的脑袋。
“再香甜的新麦也总有坏掉的时候,你们姐弟三人的情分才最珍贵。”
… …
那年夜晚的麦地里,有程玉酌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新麦,见过的最绚烂的火星。
只是这一切,早已经散了。
程玉酌轻轻拨弄着烟火,送进一片纸钱。
“爹,您说,阿获他还能安然回来吗?”
火星闪烁着。
千里之外襄阳城。
程获将最后一片纸钱放进了火盆之中。
“爹,您说,儿子今生还有机会找到姐姐们吗?”
纸钱上窜起一簇火苗,火苗晃动之间,程获仿佛看到了父亲母亲和姐姐们朝着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