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上陶瓮里的水已经煮沸,珍珠麻利地用茶勺将干玫瑰花苞舀在母后和薛夫人面前的陶碗里,然后用一块细布垫着陶瓮的把手,将沸水斟入陶碗中,玫瑰花苞遇水徐徐绽放,散发出清新甜美的香气。母后眼睛也没抬,端起陶碗,先轻嗅这花茶的香气,然后慢条斯理饮了一口,才看向赢澈问:“大冷天的,你不在屋里好好待着,又往哪里去?”
赢澈没打算说实话:“阿净请我一起去栖云寺抄写《礼则》,说好的日昳【注1】时整,我这快迟了。”
赢净根本没来找过赢澈,即便来了,叫他一起去抄书他也绝对会推说生病拒绝。赢澈原本打算跑去咸阳宫的太液池玩一下午。每年入冬以后太液池上就结了冰,他已经派小黄门去看过,这两天冷得紧,湖面已经冻得邦邦硬,可以随便在上面打呲溜玩儿,摔了也不要紧,棉袍外面还系着毛皮斗篷,一点都不疼,冻也冻不着。
赢澈心里的算盘拨拉地噼啪响,无奈现实的打脸总是来得太快。
“你少给我编瞎话了,”母后放下陶碗,玫瑰花已经全部绽放,粉色的一大朵,仿佛春天会从这只碗里溢出来,“无为师父昨天就来告诉我,公子净已经抄完五十遍《礼则·学记》,你抄的书呢?拿来给我看看?”
赢澈迅速做出反应:“他是在青石板上蘸水抄的,水渍一干谁知道他抄了一遍还是五十遍。”
卫皇后挑了挑眉毛:“无为师父亲眼盯着公子净每日抄足两个时辰,他为什么要骗我?”
赢澈哑口无言,低下头,双手放在身前,十指交叉,两只大拇指开始打圈儿。
薛夫人也放下陶碗,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呀,公子净可是出了名的好学上进,我听说他已经能够背诵诸子百家上百篇著作,公子澈要是再不加把劲儿……”
卫皇后打断她的话:“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管教。薛夫人等自己有了孩子再操这份心吧。”
见薛夫人被噎的脸酸,卫皇后又道:“你回去吧,自己家带产婆也行,但是生的时候还得宫中的周太医一同看顾着,皇嗣容不得一丝闪失。”
薛夫人不情不愿地应下,起身行了礼,被女官搀着,扶着肚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卫皇后抬眼看赢澈:“我瞧你急着出门,想必哮症也缓和了,听着确实咳得没有前几天厉害了,那就去天禄阁,晚膳前抄十遍《礼则·学记》来给我看,抄在竹简上,别想着糊弄我。你的字我认识,也别想着找别人代笔。赶紧去吧。”
赢澈推开椒房殿的殿门,步入室外,一种名为自由的喜悦充斥着他的胸腔。他挥手招过来一个小黄门,令他弯下身子,自己则对着他附耳几句,小黄门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