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栩不以为然道:“月俸二十金?岳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虽布衣,但亦不缺这点钱。”
湘虹轻轻放下红木筷箸,微微一笑,右手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段皓白如玉的手腕,左手五指相互轻点,眼神望向一边似在深思,口唇轻动,念念有词。
少倾,她抬起头向杜栩笑道:“我来给你算一笔账。自你冬至后来长安至今已两月有余,在泽芝楼过一夜的价钱是100半两钱,虽然你没有请娘子伴寝,但我这望元阁是泽芝馆内最高规格的四阁之一,鉴于你每夜只是在客厅地毡上打地铺,我便给你折个价,这样两个月共六十一晚共计4320钱,每日两餐,你同我一起吃,我便算你一半价钱,近来你在论战堂成名,邀你外出饮宴之约不断,因此你总共在我这里吃了……97餐,共计3200半两钱,再加上你的衣饰行头出行车马社交打赏并夜间读书所费笔墨油蜡……共843半两钱,你来长安城两月,我总计在你身上花费,合二十三金八十三钱。”【注1】
“好算术!”岳骏德不由惊叹,“少倾之间竟能心算精准至此,在下佩服!”
杜栩仿佛听到在夸自己一样得意道:“那当然,若是没有这本事,又如何做得泽芝馆和贞芙苑的账房先生?”
原来她竟是长安城最有名的两家女闾的账房,那她娴熟的待人接物和从容不迫的气度便都合理了,真看不出来,这女子竟有如此才能。
岳骏德拱手:“失敬,失敬。”
“叫岳先生见笑了,不过是谋一碗饭吃而已,”湘虹转向杜栩,“别转移话题,你欠着我这样多的钱,预备怎么还?念在你我同门,我不算你利息,你进宫去教书满一整月都还不清,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当心我撵你出去睡大街!”
杜栩一脸委屈,见湘虹神色严肃,便丢个眼神给岳骏德,岳骏德只佯装没看到。
“原来湘虹姑娘也是墨家高足?”
“不敢当,我小时候因战乱与家人失散,被人贩子卖到长安来,又几经波折沦落风尘,蒙一位墨家传人不弃,在此间指点我谋生,我便拜她为师,师父教我读书识字,还有这算术技艺。墨家规定,凡本门子弟在外要相互照应,所以阿栩来长安,我自然是要看顾他的。”
杜栩嘟囔道:“说着看顾我,还不是向我讨债……”
湘虹温言道:“教书育人乃是大德行,我墨家子弟自归山隐居以来,便立誓不入朝做官,做官则要退出师门。我也是看你一身才学,若不能实现抱负,人活于世又有何意趣?但教授学生便不同,无论如何,你的才学通过另一种方式传承了下去,况且你教的还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学生,他们中的一人未来会成为帝国的统治者,千百年后,当你我都化为尘埃,也许这位帝王的功业会万世流传,而你,就是开启他功业的那个人。这难道不令你心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