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月事来之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和男人有什么分别,同年龄的男孩子,就算论蛮力,都比不过我。
“后来有了月事,唉!”李桑柔一声长叹,“真是烦透了,有时候就想,这人,要是一生下来,都一模一样,不分男女该多好。
“听说这大江里有一种鱼,可雌可雄,雌鱼多了,就有些转为雄鱼,雄鱼多了,就化为雌鱼,人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武老夫人露出笑意,“真会做梦。”
“后来再大了,就越来越闷气,闷极了就会想,仔仔细细的想: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女人不好,觉得男人好呢?
“后来也能想通,女人是不如男人有力气,女人每个月要流血,要怀胎,要育子,一生中,有一半的时候,自顾不能。
“女人和男人比,就僻如两个男人打架,一个是齐全的,另一个只有一只手一只脚。”
“你想得左了,凭劳力吃饭的人家,是这样,不用凭劳力吃饭的人家,僻如你我,你比男子差吗?”武老夫人斜睨着李桑柔。
“嗯,所以,后来我就想,什么时候,人间如天堂,人人都不用凭劳力吃饭,要出行就腾云驾雾,要耕田只要手指点一点,要修路架桥,就有无数无知无觉的力士可用,点点手指就好了。
“到那时候……”
“这个梦也不错。”武老夫人打断李桑柔的话。
李桑柔笑看着武老夫人,片刻,移开目光,看妇人种黄姜。
两人沉默片刻,武老夫人看着李桑柔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没有家。”顿了顿,李桑柔笑道:“我是被人当成死士养大的。”
“嗯,那挺好。”武老夫人沉默了片刻。
“自由自在。”李桑柔微笑。
“以后嫁了人,可以整个儿的嫁过去,不用把自己劈成两半。”武老夫人双手拄在拐杖上,目无焦距的看着远方。
李桑柔看着武老夫人,没接话。
“住两天就回去吧,你已经见过我了,不用再进城了。”武老夫人出了好一会儿神,收敛心神,冷冷说了句,擦过李桑柔,一下下敲着拐杖,走远了。
李桑柔看着武老夫人的背影,看着她走远了,慢慢吐出口气。
这位老夫人,把自己劈成两半,却依然记恨着当年父母的遣嫁,足够精明,却过于执拗,只知往前,不会后退。
武老夫人走过客栈,坐上肩舆,冷声吩咐垂手侍立在旁的中年妇人,“围住客栈,明天天黑之前,叶家小子要走,送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