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划之间,掌心微痒,樱樱一声不吭,第一次知道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上完药,樱樱犹豫一霎,终于劝道:“你别跟她们犟,她们有专门一套调|教人的法子,性子再烈的人也是熬不住的。”
“多谢,我知道的。”许瑛只冲她笑。
对上她的笑容,分明身上还是伤痕累累,却还这样轻言细语地同她说话。
樱樱向来自认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却蓦地眼底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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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跟你说了不要犟,怎么还不听呢?被打成这样子!”
那原本养得跟水葱似的纤纤十指,被夹得血肉模糊,连指甲都崩裂。樱樱此时也顾不得心疼银子,把伤药全部涂到伤口上,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旁的姑娘哪用动刑,老虎夹拿出来就吓得腿软了,偏偏许瑛瞧着最是娇弱不过,骨头竟然这样硬,死活不肯被验身接客。
那日鸨母要强行替她验身,她竟挣脱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脚蹬翻了支在角落的火盆,差点把整艘画舫都给烧起来。
鸨母不得已恨恨撒手,代价自然是她被狠狠打一顿,关了半个月的船舱底。
许瑛此时不能再睁开她那双明月似的眼睛冲樱樱笑了。
她才从船舱出来,满脸都是血污,衣裳被鞭子抽得烂成一条一条,夹在背上伤口里。原本丝绸一样的长发被血和汗水打湿纠缠在额上,只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多谢樱樱把她从牢里救出来。
樱樱替她擦了把脸,轻声道:“我去给你拿衣裳,别出声知道吗?”
鸨母把她当做摇钱树,待价而沽,还舍不得让樱樱接客。她自然也没有银子可使,全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二两银子,全部拿去收买那看门的婆子,好说歹说,这才悄悄把许瑛给暂时接出来。
在那没有一丝光线的地方呆上一个月,最后还能全首全尾出来的,樱樱这两年来只见过一个。
可惜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
她把人接到柴房里安置着,转身蹬蹬上楼回房,想去替她找两身干净衣裳和打盆热水来。
然而她刚下来,推开房门,见到的却是她吊在房梁上,用的正是自己刚才给她擦血的那方手帕子。
“你疯了!”
樱樱一瞬间心跳几乎停止,她压抑着声音低骂一句,连忙跑上去抱住她的腰,要把人拽下来。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不知惊扰了多少画舫上寻欢作乐的嫖客,踮脚的凳子倒地,她和许瑛也像破布袋子般滚到地上。
她后背磕得生疼,却是立马撑着身子爬起来,毫不客气骂道:“我知道你是官家小姐,瞧不上我们这等下作地方,整天就想着怎么一抹脖子干干净净死了一了百了是吧?”
“你死了,你干净!我们这些活着的就是猪狗不如,烟花之地的女子还不抹脖子、跳水,简直岂有此理!”
“我这么脏,简直黑心烂肝,我娘把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活该把我淹死在盆里,省得脏了你们上等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