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可他依旧是强撑着一口气看过来,苏晖如今仍记得他的眼神,那眼睛里面满是不舍与坚定。他看到梁宇张了张口,距离很远,可风沙卷却似乎能把把他的声音传递进自己的耳朵。
他说的是:知樾,给我个痛快吧。
箭夹着雪白的尾羽飞过去,直接钉穿了那人的心脏,他高昂着的头颅,终于无力的耷拉下来。
哀兵必胜。
那一战,雁北节节败退,援军至,苏晖乘胜追击,大胜而归。
没有人知道去柳关外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梁将军战死沙场,苏将军凯旋而归,却辞官离家。
“我下了严令,所有人不得将此事透露半句。”苏晖轻叹了口气,“如今,知道此事的只有你与我的姐姐了。”
那一年,他也不过才十五岁。
热酒这么想着,心里头泛起来一丝心疼,她伸出手,覆在苏晖攥成拳的手上,轻轻握了握,以示安慰。
余下的事情,不必苏晖再说了。
梁将军的尸体被愤怒雁北人丢在地上,铁蹄踏过,到最后,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完整的血肉,他的骨头亦被碾成粉末,永远散落在琼州城外的土地上。
凄风吹过来时带起的慢慢尘土里,会不会也夹杂着昔日年轻将军的骨灰?
“他死的时候,他的妻子正怀了他的孩子。”苏晖顿了顿,继续道,“梁宇的父母早就过世,他出事后,他的妻子没有再留在岷都,而是搬到了他的老家琼州,继续经营他幼年时生活过的酒肆。”
热酒静静的听着,忽然就明白了苏晖带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那是他不为人知的过去,那些难以启齿的细节,那些心里头不能被外人知晓的懦弱,如今他却一点一点的说与自己。
就像是扯开衣服,告诉她,这里,是我的软肋,是我的弱点,是我最深的恐惧。
“方才那个小丫头名叫梁荀,她就是梁宇的女儿。”
“你来琼州,也是因为她们母女在这里吗?”热酒问。
苏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窗外道:“梁大哥,他也在这里。”
他说着,端起面前的瓷杯,轻轻碰了碰放在窗边的那一杯,“叮”的一声轻响,顺着风飘远。热酒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目光专注看着窗外,而后面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梁宇大了他整整四岁,待自己亲如手足,他还记得他潜入敌营的前一夜,二人喝的烂醉,对月长谈。梁宇打趣般的问他以后准备娶岷都里头哪家的姑娘,而自己却只是笑着摇头,说着什么家国天下的大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他心里想到的,是君山火红的枫树下,有一个小姑娘冲着自己甜甜的笑。
他这么想着,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抬头看向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