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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搭在她的颈后,原来兰嬷嬷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颈子根,“昨儿夜里翻账册又晚了,低头那样久,睡前九儿也没给您揉一揉,这会子又酸痛起来了吧?您年纪尚幼,身子骨还没长成,凡是都不是这样忙的道理,只怕熬坏了身子,以后都没好处。”

    皇后回过神,抿嘴一笑,“嬷嬷疼我,我知道。”

    兰嬷嬷也是一笑,九儿在旁给皇后梳妆,挑拣着首饰盒中的首饰,兰嬷嬷叮嘱道:“今日的场面,实在不必打扮的太过奢华。只用那青玉扁方绾了头发,另簪两朵通草绒花便是。”

    九儿忙满口应着,取出扁方来替皇后挽发。

    兰嬷嬷在旁瞧着,见左右没什么差错,才轻轻点头。

    寂静半晌,忽听她道:“其实娘娘本不必如此挂记慧妃今日到场与否,左右她与您虽不如马佳小主的好交情,却也不会与您交恶,对您也十分尊敬。您实在不必再想要择法于她面前立威望,慧妃与昭妃素来交好,今儿她不过去,反而是好的,若是去了,只怕横生波折。”

    “我只是想让她知道……”皇后话到一半忽然顿住,然后苦笑一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尚且稚嫩的眉眼勉强压住了华服丽饰,水粉胭脂涂画出威严端庄,此时洗尽铅华,强作的雍容尽散,余下的端庄也不多了。

    她微怔半晌,长叹一声:“是我一直想不开,当日,老祖宗与太后、皇上看好的皇后人选都是她,若不是前朝时局,恐皇位不稳,这后位如何也轮不到我来坐。这宫里两代的皇后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这一代……我只怕有一日,皇上用不着咱们家了,我这个后位,也做到头了。从前读汉史,看那陈阿娇,最后不也被废黜长门,幽居冷宫。”

    兰嬷嬷半晌无言,拧着眉默默一会,方道:“您怎能这样想呢?陈后被废,盖因不贤无德,行巫蛊之事,又膝下无儿,娇蛮善妒。老奴相信,您会是大清最好的皇后,皇上唯一的妻子。”

    皇后低头默默半日,良久方叹道:“但愿吧。大清最好的皇后,要不嫉不妒,喜皇上所喜,怒皇上所怒。苏州织造进献与本宫的那一箱锦缎,拣好颜色赐与永寿宫、钟粹宫,皇上不是说李氏穿水红色好看吗?那一匹水红百蝶穿花的料子与她,淡青色如意云纹那一匹留出来,日后……与昭妃吧。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昭妃娘娘看得开。”兰嬷嬷替她戴上一只耳坠,低低道:“您看昭妃娘娘多洒脱,皇上冷置也并不着急,每日诵经品茶读书作画,偶尔还要温酒赏花,练习骑射。您若是有如昭妃般的好心态,日子就好过了。”

    “可惜,为了皇上,为了大局,我还是要难为她。”皇后缓缓插入一支卐字不到头的金钗与扁方相依偎,她道:“纵然不好盛装华服,也不能失了皇后气度。”

    兰嬷嬷低眉浅笑地,没说话,只是目光温暖地看着皇后,心中默默道:老奴的格格啊,您总有一日,无需这些华丽饰品,便可雍容华贵,典雅过四方佳丽,端庄过六宫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