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得看看她去。”张氏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没下台阶又止住了脚步,转过身轻哼一声:“管她呢,气死了正好,老娘还能给她掉两滴鳄鱼泪。”
贴身宫女咂咂嘴:“主儿,鳄鱼泪是什么说头?”
“猫哭耗子假慈悲,掉的就是鳄鱼的眼泪。”张氏嘴里胡乱哼哼着小圈儿,心里也咂摸着滋味——你别说,一天没有那个姓李的顶上几句,心里还怪不得劲的。
只说清梨回了殿里,款款落座,殿内一时寂然无声,上下宫人皆屏声息气,李嬷嬷站在炕边脸色不大好,寻春看看二人的脸色,一摆手做了个手势让殿内宫人退下,亲自用文竹小茶盘奉上两碗茶来,一碗与清梨,一碗与李嬷嬷,问:“这是怎么了?”
然后见李嬷嬷喝了口茶就将茶碗放下,抻抻衣裳,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的样子,心里顿觉不对,见她立马要开腔,忙道:“嬷嬷且先与我说说是什么事儿,咱们小主脸色可不好看,可是在外头受了谁的冲撞?”
“叫什么小主!”李嬷嬷冷冷道,她看向清梨,摆出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姿态来,“姑娘,您是个尊贵人,不必奴婢说的,您生来就注定了会——”
“恢复李家的荣光,让祖上得享尊荣,父亲能在母亲面前挺直腰板。”清梨说着,却又冷笑一声,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李嬷嬷,冷声道:“可您说,这清禄能让祖上含笑九泉吗?我便是在宫中再得宠又如何,父亲这辈子在我母亲面前也挺不直腰板子!咱们家是降臣!背叛了旧主,吃了新主的俸禄,只怕祖宗也蒙羞,你们如今一心想要光复,所谓的光复就是送女人进宫,女人得高位,家族得恩宠,便是光复了吗?”
李嬷嬷脸又红又青,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打,胸口剧烈起伏这,站在那里半日没说出话来。
清梨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寻春见势不对噗通跪下,到底向着清梨,只拉着李嬷嬷的衣角劝:“嬷嬷,主儿年岁小,不懂事,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只管直言。可再怎样主子也是主子啊!您怎可这样对主子使脸色呢?”
“主儿什么主儿?!”李嬷嬷几乎是从肺里低低沉沉地吼出一声来,寻春不自觉地瑟缩一下,却毫不退缩。
清梨嗤笑一声,“吃着人家的饭就别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如今你我在宫中的富贵日子全仗帝王恩宠,您在这里,又是看不上人家是‘蛮子’,又教我怎样博恩宠。扬州瘦马那一套,您就要尽数搬在我身上了,可您也别忘了——”
她端坐在炕上,高高昂起头,冷冷盯着李嬷嬷,道:“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魅惑君王谄媚邀宠,那是不入流的女人做的。”
“您先是李家的姑娘,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李嬷嬷声音已经很平淡了,看向清梨的眼毫无感情,就像在看一件货物,“您能为李家做的,就是得到皇帝的恩宠,在宫里得到权柄。会邀宠的女人,在宫里才会有好日子过。”
二人最后谁也没说服谁,寻春心疼自己主子,强按住对李嬷嬷的畏惧,伸手把她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