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了,人之常情。”佟妃徐徐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瞧瞧镜子里的自己,道:“替我梳起盘辫来,要去给老祖宗请安。”
郭络罗氏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手上麻利地动作起来,毫不含糊。
当年八月里,清梨顺理成章地传出孕信,阖宫震惊。
这么多年,启祥宫圣眷不断,她却迟迟未有身孕,多少人明里暗里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也没见她反驳过,如今乍然爆出这个来,又有太医请脉,容不得人不信。
康熙大喜过望,开口又似凝噎,执着清梨的手半日没说出话来。
娜仁摇摇头,微有些无奈,对清梨道:“改日来看你,你就听太医的话,好生安胎吧。”
清梨眨眨眼对她一笑,瞥了眼康熙,怀揣着些微妙的嫌弃与感伤,轻叹了口气。
从清梨那里出来,娜仁又往宁寿宫去陪太后说了会话,留了晚膳方回,顺着御花园慢慢踱步,忽闻前头孩童嬉闹声,仔细瞧瞧,却是佛拉娜带着皎娴在这边放风筝。
她一扬眉,愣神的功夫,皎娴已注意到她,欢快雀跃地跑过来对她有模有样地一欠身,道了声:“慧娘娘万安。”然后迫不及待地扯着手中的风筝线向娜仁炫耀般地道:“慧娘娘!额娘陪皎娴放风筝!”
“额娘陪皎娴放风筝啊,我们皎娴一定开心极了,看看,都玩成花脸猫了。”娜仁取帕子给她擦了擦汗,佛拉娜微笑着缓步过来,见她精神不错,娜仁一边叫皎娴玩去,一边对佛拉娜道:“你振作起来就好,还有个皎娴呢,你总郁郁地不振奋起来,叫她怎么办呢?”
佛拉娜像是释然般地一笑,点点头:“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听说清梨有孕了?料想这会皇上在她呢,我就不去打扰了,明儿再去道喜。”
娜仁道:“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只是看开了。”佛拉娜道:“宫里谁不会有孩子?她有个孩子也好,不然老来也没个安慰。”
风吹起她的衫子,她今儿穿着一身两截的衣裳,翠绿衫子在秋日里少见,却是浓浓一份鲜活气。
恍惚间,娜仁仿佛回到那年七月十五,她的生辰,在城墙上,佛拉娜与康熙一起为她庆生。
然而如今十几年转瞬即逝,物是人非虽不尽然,也总有些地方变了。
见她忽然叹了口气,佛拉娜不明觉厉,只笑眯眯道:“你放心,我是真没觉得有什么。瞧瞧我今儿这身衣裳,还是我额娘进宫给我带的,我说一把年纪了何必装嫩,她们却偏偏给我搭了条柳黄的裙子。只求没成了老妖怪就好。”
“你这是什么话?”娜仁嗔她一眼,“老祖宗还爱催我穿鹅黄柳绿呢,在你嘴里也成了装嫩了?你这身衣裳,倒是让我觉着熟悉。”
佛拉娜扯扯自己的衣角,抿嘴笑了。
清梨的身孕打破了康熙原有大封六宫的规划,却也叫他得以正大光明地将心中曾经策划过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
康熙十六年八月,大封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