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康熙的一席话,娜仁晚间回去坐在炕上出神好一会,琼枝热热斟了一盏蜜露来,笑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只是听了些话,忽然觉得好像身边的人都长大了。”娜仁定了定神,缓缓问:“最近有隆禧的消息没有?”
琼枝笑道:“能有什么消息呢,左右如今前线战局僵持着,不好不坏罢了。若是立下什么功勋,咱们皇上自然第一个叫您知道,若是受什么伤了,也能打探到。”
“也罢。”娜仁叹了口气,“他也算是有担当,当日无论如何拒婚,也没把红樱供出半个字来。冬葵从南苑回来了吗?”
琼枝道:“约莫也就是这一二日了,您不必挂心清梨小主,一应用度您不还是按季命人准备送去,南苑那边想来也自有用度,如今过了年了,还有石嬷嬷与寻春陪着,不会太过孤独。”
听她低声宽慰,娜仁叹了口气,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若论锦衣玉食,无论她如何尽心,在南苑那边,也比不得宫里。
只愿在宫外,清梨能过得轻松些。
因知道这是皇后在宫中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正月里,难得一日没有宴饮,娜仁拎着两坛清酒去了坤宁宫,俩人在东偏殿的窗旁支了一桌,喝得稀里糊涂的,恍惚间,娜仁听到皇后告诉她:“我闺名愿景,你也可以叫我阿沉,那是我少年时,庄子里照顾我的嬷嬷给取的乳名。”
皇后是汉名不足为奇,遏必隆大人先帝时期素来紧跟上意,先帝喜好汉学,又给膝下皇儿取了汉名,他自然要效仿。
至于少年时庄子里——娜仁听说过,遏必隆大人家的二格格打小因身子不好,养在庄子里。当年若不是大格格竞争失败,也轮不到二格格入宫。
“阿沉,阿沉……”娜仁叫了几遍,她自己也数不清了,只记得她最后扯着愿景的衣袖,似哭似笑地道:“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都走了——”
究竟借着这点酒意耍出了几辈子的酒疯,她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只在坤宁宫东偏殿的榻上将就了一夜,第二日早起,仗着这些年练《长生诀》颇有成果,脸也没肿头也没痛,洗漱一番就神清气爽的。
出去时,愿景正坐在正殿明间慢条斯理地用早膳,见娜仁出来,一扬下巴叫倚霜给她盛粥,娜仁想起昨夜的事,啧啧称奇道:“这么些年了,总算舍得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不对,清梨知道吗?”
愿景淡定地喝了口粥,顶着娜仁灼灼的目光,摇摇头,“不知道。”
“那还好,不然你们都把我撇下了,我还最后知道你的名字,多亏啊。”娜仁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愿景轻嗤一声,“幼稚。”
但娜仁对她迟迟不愿向人透露名字有些好奇,也就直接问了出来。愿景舀粥的动作未停,神情平淡,仿佛万年不化的雪山,亘古不变,“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今日我可以叫阿沉,明日我可以叫愿景,后日我还可以叫旁的——这两个名字都不是我所求,便不在意。当日我是昭妃,今日我是皇后,便可以此号称呼,日后无号,才叫你们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