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贵妃平静安座,仰头冲她轻笑,神情洒脱自然,叫她莫名联想到庭院中由花匠精心栽培养育的名品鲜花,开出的每一个朵花都被仔细照顾,花型姣好、状态完美。
那些所谓的“次品”从刚刚冒头便被剔除,失去在庭院中灼灼绽放的资格。而此时的钮祜禄贵妃,便仿佛是那朵不受世人所喜的“次品”,并不是世下流行的,受人喜欢的那种美丽。
但娜仁觉得,这个样子的钮祜禄贵妃,却远胜过从前那优雅端庄的模样许多。
钮祜禄贵妃在炕上静坐许久,透着窗看着娜仁离去,直到娜仁的身影拐过影壁消失在她眼帘中也没有收回目光。
“外面的芭蕉枯了啊……”钮祜禄贵妃忽然开口。
她身边的宫人心里一紧,忙道:“奴才这就叫人把那芭蕉拔了。”
“本是常绿的东西,如今也是到了寿数了……罢了,留着吧,看了这么多年了,忽然拔了,仿佛心里空了一块,少了什么东西似的。”钮祜禄贵妃冲她笑笑,温声道:“左右我这景阳宫如今不美之处也不少,不差这枯黄芭蕉了,伴着这凄凉秋雨,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宫人抿抿唇,静默未语。
钮祜禄贵妃薨逝于冬月中,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时节,京师中的北风总是刮得很猛,吹在人脸上,如刀子割肉般的疼。
娜仁本是不爱在冬日里出门的,这日却还是来到景阳宫举哀,见小小的胤俄披着孝跪在灵前,分明周身宫妃、宫人、皇子、公主等不少,却仍是孤零零的样子。
娜仁方迟疑了一瞬,便见八阿哥已经上前走到十阿哥身边。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没有过去。
宫中年下事忙,贵妃薨逝对宫中来说也是一件大事,连日设奠、行仪,乃至停灵、举哀之事,都需一一细致安排。
这日举哀下来,娜仁与端嫔结伴回西六宫去,二人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景阳宫近一二年甚少有这样门庭热闹的时候,此时只是前礼,明日贵妃金棺将移至朝阳门外,正式开始初祭。
康熙追谥钮祜禄贵妃为温僖贵妃,其死后礼制由内务府在康熙的示意下拟定,十分隆重,哀荣不尽,叫钮祜禄家中之人在宫中行走时都恨不得挺胸抬头招摇显摆。
正走着,娜仁忽然听到后头有人喊她,微微驻足,未等回头看去,一着素服的妇人已带着一名少女走到她身前,那妇人瞧着应是前朝命妇,那少女十八九岁岁上下的模样,琼鼻樱唇,纵一身素服,也不掩亭亭风姿,眉眼生得秀气,倒是和钮祜禄贵妃上了妆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