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娜仁哭得不能自己,太皇太后又俨然是回光返照的模样,留恒心中大惊,忙忙上前。
二阿哥也忙奔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眼看着他们,先对留恒道:“你打小就有主意,我不操心什么,……只是你和你媳妇应当早早有个孩儿,这样你阿玛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留恒没有反驳,恭顺地应声,“是,老祖宗。”
太皇太后便笑,又看向二阿哥,这回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说二阿哥的性子叫人担忧,又说他性子太狂妄骄横,长此已久只怕不好,又说父子君臣,他待康熙孝道已足,却不够恭顺,有失为臣之道。
话到此处,后头的几位皇子交换了几个眼神,有年轻修行不够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对她所言,二阿哥没有反驳一分,尽数应着,满面泪痕地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哭着求道:“老祖宗您好生养着身子,弘皙媳妇有了好消息,您就要抱来孙了啊!”
“看不到啦!”太皇太后释然又洒脱地笑着摆摆手,动作无力,更叫人心酸。
她又顿了顿,喘息半晌,又沉吟顷刻,方看向了康熙,“我有一句话,要说给你,你若认我这个玛嬷,便照我的意思办。”
康熙听她这话,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看了一眼跪在太皇太后炕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的二阿哥,迟疑一瞬,还是恭顺地道:“老祖宗您说。”
“我死后,不归昭陵。”这句话甫一出口,康熙听入耳中,下意识地便松了口气,然后又微微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目光复杂极了,浑浊的眼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风暴的中心是她自己,这几十年中所有的心酸苦楚、欢喜悲愁,都被卷在其中。
她上了年纪,记性便不大好了,如今却觉年轻之事皆历历在目,清楚可数,一时又哭又笑,竟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了。
娜仁不用太医提醒也心觉不好,忙在她耳边低声唤她,康熙也连忙上前轻唤:“老祖宗,老祖宗!”
“我……放心不下你们父子俩啊,便在孝陵近处择址安身,不求浩大,能有个存棺之处,地上能住下些人家,便足够了。”太皇太后回过神来,又喘息半晌,方缓缓说道。说着,还一边看向二阿哥。
太子被废之事,无人告知与她,但好些日子了,这件事怎可能瞒得过呢?
太皇太后是糊涂了,可也有清醒的时候啊。
她目光殷殷,凝视着二阿哥,问:“保成……你可愿携妻小为我守陵去,并立下誓言,此生再不入京?”
二阿哥与她目光相触,大为震惊,似乎微有一瞬的迟疑,然而注意到皎皎与娜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甚至连康熙与他背后的兄弟们也若有若无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