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入门以前,女童当先跑往别室,运来三个石鼓,放于榻前,请众落座。笑向众人道“此是小妹平日修道炼丹之室。愚兄妹避仇居此才十余年,这里又本无洞穴可以栖身,暂时没有适当地方,只得在崖腰上现开一洞居住,一切均属草创,荒僻简陋,日常又无宾客枉临,所以室中连个坐处都没有,几位哥哥姐姐不要见笑吧。”
严人英连忙道“二位道友道法高深,令人敬佩。适才蒙鼎力相助,得以出险,地行匆遽,尚未及致谢请教呢。”
说罢,便和李英琼起立,为礼相谢。
二童俱谦逊道“如非癞姐姐主持指点,休说难效绵薄,连兄妹多年强忍的这口恶气,也没法出呢。区区随行微劳,又是自家人,二位何客气乃尔。”
癞姑从旁笑嘻嘻说道“你们怎么俗套起来?严师兄、易师姐和琼妹为人来历,适在老怪山中已然抽暇说了。他两个的姓名来历,严师兄、易师姐和琼妹等还不知道。看他两个年纪这么轻,能有这等法力,又是正邪两途都有门道,必定觉着奇怪。有些话,你们不好意思问,他两个也未肯尽情说出,还是等我说吧。”
女童笑道“癞姐姐,我们一别三十年,这张快嘴仍和从前一样。少说两句,莫要我们丢人吧。”
癞姑道“这有什么不能告人的事?休看易姐姐见多识广,似你两个这等异人,我便全说出来,只恐也未必知道呢。”
二童微笑不语。
易静笑道“我本莫测高深,师妹说吧。”
癞姑遂把二童来历说出。
原来二童一名方瑛,一名元皓,俱是童身。未出家以前,便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自幼好道。二十多岁上,正是明季逆阉柄权,天启昏庸。二人灰心世事,无志进取,一同商议弃家学道。千里裹粮,到处寻访仙人未遇,后又分途寻访。二人一同向天立誓,谁先成道,便来度另一人。
两人分别后,方瑛一路向西,最后寻到了西崆峒广成子旧居仙府,得到一部道书玉页金简,勤习多年,豁然贯通,悟彻玄机。元皓一路向东,最后在一座滨海荒岛上遇到一位旁门散仙,得其传授,也练成一身惊人法力。
之后,元皓在那散仙的指点下,去西崆峒找到方瑛。两人良友重逢,又各有了仙缘遇合,俱都欣慰非常。由此两人便在洞中同参仙书,并互相传授,各把对方所学,一齐学会。
一晃多年过去,二人尽得那玉页金简全书秘奥。
因那道书后页有广成子所留偈语,说是此书每四百九十年度一有缘之士。得书的人精习之后,必须将它埋藏在原发现的石穴之内,外用法术封禁。如不遵从,一带出洞外,书便化去,取书的人也还有奇祸。
所以两人便将那玉页金简重新藏埋封禁。
恰逢此时,有一左道妖人发现了方、元二人隐居在广成子故居废洞以内,因洞中玉叶仙籍夙有传闻,每值月黑星昏,有人空中路过,往往遥见宝气上透云霄。故猜出道书已为两人所得,立起贪心,前往窥伺。
此时,方、元二人法力高强,已远非昔比。只是因为人持重,自以无师之学,不肯轻易树敌,又因玉叶仙籍已然尽悟,再留也是无意。所以两人便趁此机会离开崆峒,打算遍游宇内名山,择一安身修炼之所。因想中土名山易被妖人追踪,而云贵边境颇多山水佳处,于是便往滇边一带边山中寻找。
二人刚到南疆,便遇红发老祖门下弟子用邪法掳劫妇女。二人当即动了义忿,追上前去,将妖人打伤,把那女子救回所居山寨中。女父名叫周老,自是感激万分。可是全寨墟人却发了急,发了急,苦苦哀求,要二人留住,宛如大祸将至。
一问底细,才知那妖人俱是红发老祖门下,先不在此,近年才在附近山中来往,自称奉了教祖之命,来此收徒传道。来时大显灵迹,当地本有蛇虎之害,俱被二人用法力除去,又能呼风唤雨,驱役神鬼,远近各寨墟山民,俱把他们奉若天神。只是脾气不好,又贪财,又好色,时向山人讨要酒肉、金银、布帛供奉,稍一违忤,立遭杀身之祸。每遇各寨墟集,往往突自空中飞落,看见有姿色的妇人,立即强摄了去。
山人信奉鬼神,先还当是神人看中他的妻女,必有福降,还甚欢喜。隔不了一二日,所摄妇女相继放回,一个个全成了病鬼,面黄肌瘦,不成人形。有那气弱的,到家不久便即身死。一问经过,才知妖人竟是在此暗立洞府,背师作恶。洞中时常替换往来,摄了妇女前去,只是更番淫乐,直到对方精枯髓绝,方始放回。所说教祖所居,远在滇黔极边深山之中,相隔尚有三千多里。听那口气,妖人来此为恶,乃是同门互相瞒哄,教祖并不知道。
山人见回来的妇女异口同声如此说法,方始觉出受害,无如妖法厉害,空自又恨又怕,无可奈何。只得遇到墟集,把青年妇女藏起,别的仍是予取予求,听凭诛索。哪知凶蛮更妙,过了些日,先用妖法示威,把山人吓了个够。然后传知,每隔半月献上四名山女和牛酒布帛应用各物,供他淫乐。各寨按时轮值,不许迟误;否则便降奇祸,将违命山民全数杀死。寨民无法,又只得应诺下来。由此起按时送了妇女前往,等第二拨送去,再把前送山女带回,于是成了惯例。土蛮愚鲁,又极信畏鬼神,好在寨墟甚多,每隔年余才轮到一回。去的山女因受蹂躏日浅,回时只是虚弱,多半仍可复原,死者甚少。
日子一久,渐渐习与相安,视若故常。自献女起,妖人日常只在所居洞中享受,轻易不来墟集上走动。就来,也只强索财货食用,也不再摄妇女。这日,许是看见周女美貌,动了淫心,又施故技。不料遇见两个大对头,吃了大亏。当地山人知他决不甘休,惟恐方、元二人走后,妖人前来问罪要人,心胆悬悬,又不敢把二人怎样,不住环跪哭求,坚不放行。
方、元二人知道妖人必已逃远,不会再来。无如山人心实,不听劝说。方、元二人见他们哭诉可怜,又不知对头厉害,以为妖人既是背师为恶,可见乃师人尚不恶,何不寻上门去,责以正义,令其约束徒众,不许再犯。听劝便罢,不然便连他师徒一齐除去,免留害人。
二人主意想定,便即起身,往边山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