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归想骂他罪不容诛,厉行轻声在旁提醒:“别试图与病娇争辩,小心把他惹毛了。”
“你……你是怎么拜入弘山门下的?”指责变成了采访,何须归也确实好奇。因为师伯、师叔们无不出自武林世家。
“因为,我师父活得太久了。”
欧阳豆晕乎乎地低声感叹:“那位一百二十岁的童男。”
“众所周知,先师修习童子功,享寿一百二十春秋。他天赋卓绝,三十多岁时即武功大成,开门授徒,选了几个天资聪慧的孩子悉心教授。等他百岁时,自己依旧身体硬朗,然而几个徒弟却相继辞世,还有一个中风瘫在床上。
毕生心血散尽,他伤心不已,但也只好重新收徒,选了几个孩子。大徒弟姓风,二徒弟姓林,三徒弟姓任,还有几个徒弟和一个养女,都是世家子弟。
那时,我每日干活间隙,就偷看他们练武。别人练几天才会的剑法,我看几眼就会。先师认为我是奇才,收我为关门弟子。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只有任平生和师姐待我好。你们不是想看我的剑吗?”
雪留衣缓缓解开剑上的裹布,随手一扬,布片便卷入海风,消失于海与夜幕相连的尽头。寒光闪烁,露出一柄长剑。无需多言,剑鞘上每一丝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精雕纹理,都在宣示这就是落霜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它叫流碧,与落霜原是一对。”
何须归怔怔地望着这柄与落霜同样精妙的宝剑,不禁想道,要是能给厉行用就好了。牛B人用流碧剑,般配。
雪留衣轻抚剑身,锐利的目光中流出一丝怀恋:“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先师要闭关九九八十一天,任平生就带着我偷跑下山。我们四处闲游,还捡了一只小白猫,就是二宫主。
想不到吧,你师父虽然武学天赋奇高,但天性不羁,无拘无束,热爱自由。后来,先师提前出关,把我们臭骂了一顿,还罚我们面壁思过三天。不过,和任平生一起游历江湖的那段日子,依然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这个人啊,只靠一点点快乐的回忆,就足够支撑几十年。”
说着,他笑吟吟地瞥向厉行:“小和尚,你那点谈情说爱的伎俩,都是任平生玩剩下的。”
厉行尴尬地撇撇嘴,心想:难怪老丈人一眼看穿自己“居心不良”,还警告自己老实点。原来他老人家也风流过,也不老实。
“那时,他化名山重重,我化名柳萧萧。我们约定,将来要走遍天涯海角,然后挑个最喜欢的地方隐居。
有一天,我们遇见一个行将就木的铸剑师。老家伙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说我们情深缘浅,半生痴缠半生恨,愿为我们铸一对佩剑留念。
我们不信他的谶语,年少轻狂,便各自从胸口剜了一块肉,又接了一碗血,叫他铸剑时放入烈火之中,取心心相印、血肉相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