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很疼,像有人在用我的肠子跳皮筋。”厉行声音喑哑艰涩仍不忘幽默,他是个坚强的人,说很疼时,那必然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何须归立即朝房门走去:“我去叫李姐姐,然后烧点热水。”
“别,不能喝水,”厉行微微抬手制止,说出推断,“可能是急性阑尾炎。从现在开始不喝水、不吃东西,这样到了医院,很快就能手术。”
“阑尾炎?!”何须归便守在床边,用冷手巾给他擦汗,轻声埋怨:“你这么难受,怎么不叫醒我?”
厉行无力地笑:“叫醒你也没用啊。”
“我可以陪你聊天。”
“聊不动了,就算你现在坐上来自己动,我也提不起精神。你给我唱歌吧,就唱什么门前一棵葡萄树……”
“是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何须归低低地哼起歌来,像哄孩子睡觉。厉行的眼皮紧紧挤在一起,难受得嘶嘶吸气,如一扇漏风的窗。
上回,用肢体语言深入探讨人生哲学,一两个钟头弹指即过。而面对急性阑尾炎的痛苦,每一刻都被抻得那么漫长。
就这样熬到天亮,熬到中午,慎能又为他们送来斋饭。他不断挠头想说上几句,好像那颗光脑袋上有很多谈资,看得何须归万分心焦:“大师想说什么?我很赶时间。”
他吞吐道:“何施主……何施主打算在寺里住多久?”
“我这就要走了。”
他脸上有一种失落与释然掺杂的表情,笑了笑:“唔,那后会有期。”
何须归要赶穿越的二路汽车,给当舅舅的治阑尾炎、当外甥的治X皮系带断裂,来不及多说什么,匆匆与慎能道别。他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和这个真和尚倒有一分缘分,但余下九分都给了假和尚。
厉行脸上浮起酸意,强打精神问道:“那个慎能又想和你尬聊?”
“嗯,哈哈。”何须归坦然一笑。
深夜的医院急诊,海纳世间百态。
出了车祸的,醉酒打架的,身体“不慎”塞入异物的,早产急产的……陪厉行抽血、拍片、做B超时,何须归还看见有个人嘴里塞着电灯泡来急诊求助。
关于灯泡入嘴到底能否取出,他一直有点想试试。看见那人憋得紫红的脸,终于彻底打消了念头。
天蒙蒙亮时,厉行被确诊为急性化脓性阑尾炎,安排进外科住院,必须尽快接受手术。一番检查后,医生问他右下|腹的伤怎么回事?
他已经被折磨得飘飘欲仙,胡乱答:“本来想自己动手把阑尾割了。”说完之后,他迷糊地想,自己这个“某大学生”一定会出现在年度沙雕新闻里,成为岁末年终时人们口中的一声爆笑:“雾草,看这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