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霜没想到长乐公夫人竟有此隐疾,为自己的贸然发问致歉后,又难忍疑惑地问道:“那……长乐公难道没有,将与夫人的少时之事,一一讲与失忆的夫人听吗?”
“我曾就此问过昭华,但昭华说,由他说来,倒是无趣了。若我某日,能自己忽然想起,就像上苍突然赐下来的礼物,更加叫人惊喜,更是有趣。我听昭华这样说,就没有再问了。”
琳琅一边浅笑着回答,一边不由抬手,捂靠着自己的心口道:“虽然失去了那段时光的记忆,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曾经为一段炙|热的爱恋,炽|烈地跳动过,那样超越世俗、舍生忘死的无畏与赤诚,纵记忆被暂时封隐,也像烙进了骨血里,是无法忘却的。”
裴明霜有些不解地问道:“……曾经?”
“许是人年长了,真正有了夫妻的身份,有了孩子,身上又背负了许多许多,少年人赤诚炽|烈的心动,就化作了相守时的细水长流。虽不再激烈炽|热,但那份温和的安宁静好,亦是极珍贵的。”
琳琅感慨说罢,又不由微羞地笑道,“不过,话虽这样说,最近不知为何,这种少年人的赤诚与炽|烈,好像又悄悄回到我心里了……”
裴明霜见长乐公夫人提起丈夫与家庭,眉眼间俱是满溢的欢喜与温暖,不禁羡道:“若我能如夫人,拥有这样一份羡煞世人的感情,就好了。”
说着,又不由有几分自怨自艾,“但我既不似夫人容色倾城、知书达礼,又不似夫人温柔高雅、性情可亲,成日里只知舞刀弄枪,手上都是茧子,身上也留有伤痕,想是,难像夫人这般,得一痴情之人,如此相待了……”
琳琅听裴明霜这样评价自己,忙宽解她道:“我倒是羡慕小姐手上的茧子、身上的伤痕。小姐有武力傍身,性情又爽朗大气,不似寻常女子拘于闺中,自有一番事业,让人敬佩得紧。”
虽是宽解之语,但其实也字字出自真心,琳琅笑对裴明霜道:“其实我幼少之时,在读游侠一类的市井话本时,还想过要做小姐这样的女子呢。仗剑江湖,浪走天涯,自在无拘,痛痛快快地过一辈子。”
当世大家女子,一般都是幼少时做个标准闺秀,双十之前,即奉父母之命,嫁为人妇。而裴明霜,因幼时母亲病逝,自己常年跟着父兄在军中长大的缘故,长成了天下女子中的异类。她知她在旁人眼中是异类,纵亲如父兄、亲如嫂嫂,也并不全然认可她的所作所为。从前,唯有圣上懂她,不会视她有异,肯给她机会驰骋沙场,而今女子中,竟也有一人,懂她,理解她。
裴明霜心中,登有几分得遇知己之感,对长乐公夫人,更是好感倍增,说话也更痛快道:“其实我来打扰夫人,就是想请教夫人,如何能让一人,对我一心不离。不过夫人是被一直爱着的人,是没有我这样的困扰的。”
琳琅因之前裴小姐总问她夫妻之事,方才又见裴小姐一反明朗性情,头次说出自艾之语,便有在猜想,裴小姐是不是正为情爱之事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