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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一直渴求苦候的妻子真心,也曾是被他,亲手推给别人。他曾那样羡慕那个“阿木”的存在,羡慕妻子对少时情郎的一往情深,却原来,那份情深的缘起,是在他手中促成,他亲手缔结了敌人与爱人的情缘。

    江山、爱情,原来从一开始,就毁在他自己手上。

    ……他是上天的玩物吗?上天造他出来,将他投入这样的命运里,是想看一个凡人,终其一生,究竟能活得有多可笑吗?!!

    全天下的尖讽嘲笑声,像一柄柄锐利的尖刀,狠狠刺入了颜昀的胸|膛。可笑可悲的世事与命运,如重轮碾过、巨山压下,他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正被重重碾压地血肉淋漓。胸腔受着无尽的挤压,心反复张皱成一团,似将爆裂,又似皱挤得喘不过气,叫他几将在命运的压迫下,窒息而死。

    他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污秽的牢房里,神色沉静如前,而心内,血气潮涌。命运的重压下,他身体的每一处,似都正被摧残碾压,承受着剧烈的痛楚,他仿佛竟听见自己骨节碎裂的声音,那一直支撑他直面艰坎命运的后背脊梁,一寸一寸地断裂开来,一声声,清晰就在心底。

    袖内,握在手中的黄铜钥匙,早被用力到,攥抵入掌心血肉里。鲜血顺着钥匙流下,无声滴落在衣袖中,悄然将垂拂膝上,鹤羽般的雪白,浸得血红。颜昀抬眸看向大晋朝的天子,眸静无波,嗓音亦淡,如轻风,将漂浮尘世间的一片轻羽,无声拂落在地,轻轻地道:“不记得了。”

    他再一次回答天子的疑问,衔着淡淡的笑意,站起身,声音平平静静:“嘉平元年,那样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呢。”

    袖中染血的黄铜钥匙,在年轻男子敛衣起身的动作下,于重重素衣雪白后,悄然跌落在牢内的污地上,与混杂暗红血污的泥地,融为一色,不为人觉。

    颜昀走向摆好的纸笔几案,静望着穆骁问道:“陛下所说的不杀琳琅、不杀阿慕,可是真心?”

    穆骁冷声道:“……自然。”

    并非先前为激颜昀心生怨恨时,所说的,不仅要与顾琳琅“再续情缘”,还“爱屋及乌”,允许她的孩子活着,而是,他根本杀不了顾琳琅。纵在心中恨极了顾琳琅,他也杀不了她,在离杀她最近时,他没能动手,此后不管心中多恨,他都无法再对顾琳琅举起屠刀。

    他要顾琳琅活着,将她活着囚在他的身边。既然她叫他一世不得欢愉,将在怨恨和痛苦的折磨下,孤独至死,那他,就将同样的痛苦折磨,通通回报给她。颜昀一死,人世间,能拴住顾琳琅不自尽的,唯有一个颜慕,他会为这个,留住颜慕的小命。他将以颜慕性命为胁,将顾琳琅囚在身边一世,当有一日,他身死时,他会带着顾琳琅一起走,人间黄泉,她永远别想再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