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么也呕不出来, 纵心中痛极,身体已近在抽挛, 可还是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是空张着口,任身体痛恶得如在扭曲, 却一点声音, 也发不出。
原来人在痛到极致时, 不是泪流满面, 不是哭嚎震天, 而是痛到失声,喉咙酸哑如有千针在刺,双眸痛涨到似将溢血,可就是一点声音, 也哭不出,一滴泪,也流不出,只有痛楚,无尽沉默的痛楚,在体内如刀刺搅,胸腔中的一颗心,像被人用尖刀,生生割挖了开去。
她这样死寂的反应,似不能让残酷疯狂的穆骁,感到满意。他见她没有泪流、没有痛哭,似甚不满,将她拽起身来,微笑着凝看着她道:“怎么,不信?颜昀的骨头,虽被狗给啃了,肉,也进了你的腹中,但还有不少鲜血,在被千刀万剐时,落溅在牢里,不信就去亲眼看一看,就当朕大发慈悲,允你送你亡夫,最后一程。”
琳琅跌跌撞撞地走出牢门,向着昨夜关押颜昀的地牢走去。心伤至极、体虚至极的她,手扶着冰冷的墙壁,硬拖着虚软的双腿,坚持着一步步走下地阶。一路,她都咬牙坚持着,直到终于走到那间地牢时,强撑起的体力,在她望见牢中情形的一瞬间,倒如山崩。
所有气力,在刹那间被抽离得干干净净,琳琅无力地跪倒在这间血色牢房里,看地上、墙上,尽是干透的暗红血迹,仿佛置身在无间地狱之中,天下间,再没有比此处更为可怕之地,这里,是她的炼狱,永恒的炼狱。
千刀万剐……千刀万剐……那是怎样可怕的痛苦折磨……昭华在穆骁残忍的刑罚下,苦苦忍受了多久痛苦折磨,才终于得以解脱……琳琅在满目血色中,想着夫君临死前,在此处经受的巨大苦楚,心痛如碎。她伏下|身去,贴靠在冰冷血腥的地面上,感受着夫君留世的最后痕迹,伸出手臂,仿佛是在拥抱她的夫君。
……昭华……昭华……
她在心内一声又一声地轻轻唤着,伸手轻抚着染血的泥土,似是在轻抚夫君的脸庞。
……昭华……
仿佛见夫君正对她笑着,一如记忆里,温柔似明月清风,琳琅也微弯起唇角。她将微浮笑意的脸庞,轻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似是正与夫君相亲,她轻轻地抱着他,他亦温柔地搂着她,他们相拥着倚靠窗下,在温暖的阳光中,絮絮笑语。她对昭华说,要乘一叶小舟,与他还有阿慕一起,去昭山玉水,世外桃源。昭华对她说,阿慕一个孩子孤单,想要与她,再有一个女儿……
像是陷入了虚幻的梦境里,身在阴冷牢狱,却像有淡淡阳光垂落,披拂在她,还有昭华的身上。只,幻梦极短暂,亦极轻薄,如一层易碎琉璃,很快即被抚触到的某个冰冷硬物,硌得全然碎裂,令愿永陷幻梦的女子,不得不从梦中醒来,回到这冰冷血腥、永失所爱的残酷尘世里。
梦中残留的笑意,尤僵在唇际,琳琅看向手下抚触到的冰冷硬物,见是一只混着血泥的黄铜钥匙,看着有些眼熟。她将钥匙上沾染的血泥,拂拭干净,望着这钥匙形制,想起未入冬时,她曾在昭华手里,见过这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