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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子,似自君公离世后,便长大了许多,抑或说,是褪下了从前有父母相护时的温软外壳,展露出骨子里的坚勇顽强。公子的眸中,没有恐惧和彷徨,只有隐忍和坚定。季安望着这样的小公子,仿佛望见了许多年前的君公。他一直知道公子并非君公亲生,在看着小公子一日日长大时,也从未觉得公子与君公有何相似之处,但这一刻,他在明明清醒时,却不由生出错觉,感觉眼前的公子,真的继承了君公的骨血,似是当年那个欲杀暴君、为父报仇的小男孩,再次站在他眼前。

    因此微怔的季安,一时竟没听清公子在说什么,他见公子唇齿微动,忙醒过神来,恭声请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颜慕再次低声道:“找一道密匣。这道上锁的木匣子,应就藏在香雪居某处,我和娘亲都试着找过,但都没有找到,往后,你留守香雪居时,再试着找一找。我会每隔一段时间,设法出宫回来一次。”

    “是”,季安忙低声应下,“奴定全力而为。”

    大晋初年腊月二十三,在离晋军克京整整一年时,晋军统帅穆骁,再次进入皇宫。去岁此日,他是以晋侯的身份,在攻下长安后,入宫去见楚朝帝后,而今朝,他是大晋朝的天子,携着昔日的楚朝皇后,同入丹凤门,进入晋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天下哗然,朝堂为此热议如沸,劝谏折子,如冬日里飘不尽的雪花,成日飞向御殿。

    琳琅虽看不见那些折子上,具体写着什么,但大抵能猜到其中内容。她看穆骁在翻开那些折子时,往往只暼一眼,就放到一边,似并不将前朝压力,十分放在心上。在看得烦时,穆骁就会起身坐到她的身旁,饶有兴致地同她讲,他又为孩子翻了什么书,想了什么好名字。

    在被穆骁带入宫中后,琳琅就住进了御殿。穆骁日常除往正殿上朝、往御书房与朝臣议事外,大多时候,就同她待在一处,连批折子时,也离她离得不远,常常看上一阵折子,就抬头笑看她一眼。

    白日里这般,尚有一段距离,不致十分熬人,但到夜里,穆骁总是不召妃嫔侍寝,总要与她这根本不能侍君的孕妇,同榻而眠,就令琳琅,感到十分窒息。

    枕边之人,是杀夫仇人,琳琅如何能与这样的人,安睡一榻?!当灯火熹微,她在幽暗帐内,听着枕边人轻微的呼吸声时,一阖上双眼,就会在无尽的黑暗中,想到那碗冒着热气的肉汤,想到那间鲜血淋漓的牢房,锥心刺骨的恨意,与不得不隐忍的杀意,常令她睁眼到天明。

    如此一段时日下来,自然身体有损,谢太医在诊出她休息不佳后,回禀穆骁。穆骁冷脸看她许久,倒也没说什么,只这一夜,她将上榻歇息时,未如往常见到穆骁。

    琳琅想,穆骁应是正召某位妃嫔侍寝,抑或在宫中某处摆宴,同宫内的美人们,欢饮纵欢。穆骁本就是好欲之人,这些时日,白日夜里,都同她一处,已旷了许久许久,这时见她因与他一处,难以入眠而身体不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心爱的孩子,自然也就不在她面前,装什么“只喜欢与你生孩子”,立去寻别的女子,试着生儿育女去了。

    孩子,她与颜昀的孩子,一再帮她解脱困境,就像是她的小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