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的呦呦, 陷入了有生以来, 最为惊震的巨大迷茫里, 她一手紧搂着他的脖颈,而惊茫的眼神,怔怔地望着室内的那名男子,素日明朗清甜的嗓音, 因对此时现状的不解,轻弱地如一缕游丝,风吹即散,“……什……什么意思呀?我……我是……不止有一个爹爹吗?”
有些事,小孩子不方便听,琳琅请他入室,单独向他讲明。她坦诚地告诉他,当初是因为害怕他会伤害颜昀的“遗腹女”,她才有意做戏骗他,让他认定,她当时腹中怀着的呦呦,是他的女儿。
回想当时的晋帝穆骁,是如何凶恶,如何偏执,疯痴得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穆骁对琳琅当时的选择欺骗,无话可说。琳琅对他的这一小小欺骗,在她曾为他做下的牺牲,在他对她做下的那些歹事面前,似是轻如鸿毛。
琳琅的欺骗,似是轻如鸿毛,可呦呦并非是他女儿的真相,有如泰山,重重地落下,将他的心,彻底压垮压碎。最后可紧握在手中的一点心念希望,如捉握不住的烟雾,从指间流逝无踪,呦呦不是他的女儿,他没有心向着他、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他和琳琅之间,并没有牢不可断的连结纽带,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心如刀割,可却无话可怨,无话可说。今日有此苦果,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种下的因,穆骁如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木然地走向室外,见呦呦,正小心而又好奇地,仰首望问着颜昀道:“你是我的爹爹吗?”
颜昀弯身俯看哟哟的眸光,温煦如落满了碎金般的阳光,“是。”
呦呦又惊讶又不解,小小的脑袋瓜儿,像快要转不动了,纠结地道:“可是……可是,我已经有爹爹了啊……”
颜昀不语,而呦呦,在努力思考后,再次仰问颜昀道:“我可以有两个爹爹是吗?父皇说过,我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女孩儿。所以,当别人只能有一个爹爹时,最特别的我,可以有两个是吗?”
颜昀没有回答呦呦的话,只是身子弯得更低,嗓音轻柔地,对他的亲生女儿道:“我可以抱一抱你吗?就像上次那样。”
呦呦想了想道:“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拿剑指着我父皇了,好危险的。”
颜昀淡淡笑了笑,弯身将呦呦抱到了他的怀里。
呦呦在颜昀怀中,一点也不局促不安。如是因血缘相牵的力量,她像是安然地,回到了本就该属于她的怀抱里,对她至今只见过两三面的颜昀,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惧怕和疏离。呦呦好奇地看着颜昀骨节突出的手腕,用小手捏了捏,并轻叹着问:“你比我父皇瘦好多啊,你这样抱着我,累不累啊?”
“不累“,颜昀含笑轻摇了摇头,将呦呦抱至遮阳的合欢树下。呦呦想摘花玩,颜昀便极力将她抱得高高的,穆骁无言地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父女相处场景时,又见阿慕,朝颜昀和呦呦走了过去。
呦呦是父亲亲生女儿这件事,对颜慕来说,真是好极了。在以为呦呦与他一样,都是母亲同穆骁的孩子时,明明自己身体里,流着与呦呦一样的血,可他却因此,对是他同父同母亲妹妹的呦呦,感到心中有所隔阂,难以消除。
而今,从母亲口中,听到呦呦的真正身世,知道呦呦是母亲同父亲的女儿,那隔阂,立被满心的喜悦冲除了。因为对穆骁的深深厌恨,在呦呦成了在血缘上,与他并不完全相通,同母异父的妹妹时,颜慕反而,更能将呦呦,看作自己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