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军雌的阿喀琉斯之踵。
厢门忽地一震。
“砰!”
军雌被这声响动陡然惊醒,虫翼一扇又收了回去,眼珠也渐渐恢复成正常的形状。
“里面的吵什么?这间是什么虫?”外面的虫用力一拍,车厢内地板连着床榻都跟着震动。
另外一虫的音量不大,隔着车门听得模模糊糊:“……拼车的……一个劣等军雌,带着亚雌弟弟……裹得严实看不清脸……”
“亚雌?”紧靠着厢门的虫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亚雌也行啊,给哥几个解解乏!”
“哗”的一声,车厢门被拉开,外头站着一只满脸横肉的军雌,一道刀疤从他的左眼下方贯至右面颊,越发显得戾气横生。他的目光在军雌脸上扫过,随后落在宁宴身上。
看清脸后,刀疤脸雌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伸手就想要扳着肩膀将虫拉过来。
宁宴原本靠在床头,距离他只有一臂之距,意识到对方的动作后想要避开,身体却如同生锈的铁器一般僵硬,躲闪不及被揪住了后领。
“呲啦——”
刀疤脸手中攥着一小块布料,而“亚雌”的衣领被拉扯开,干净白皙的后颈一晃而过。
刀疤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蓦地瞪大,失声道:“雄虫?!”
话音未落,他险之又险地向后一仰,躲过军雌直击门面的一拳,脚下却不察,被一记横扫绊倒,跌落时又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下军雌。两虫重重倒地,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随后迅速扭打在一处。
刀疤脸招架着军雌一招接着一招的狠厉攻势,双臂格挡,用力将对方撞得后退两步,在难得的间隙向着车头的方向嘶吼。
“这里有雄虫!”
军雌又是一拳正中下颌。在刀疤脸喊出这句话之后,他的瞳孔又扩散成虫化的复眼,眼球微凸,显得狰狞可怖。
虫纹瞬间爬满军雌的面颊。
他陷入了精神力暴动。
刀疤脸“呸”的偏头,吐出一口和着碎牙的血沫,语调咬牙切齿,又带着森寒笑意,“一个精神力暴动的军雌带着一只雄虫?”
军雌出手皆是快而标准的格斗动作,又经过无数战场厮杀的淬炼,一招一式无不狠辣。而刀疤脸同样身手了得,自有一股野路子搏出来的拼命劲头,躲闪时身形灵活,出拳攻击时又凶狠无比、阴招频出。
两只雌虫杀红了眼,不遗余力地直击对手要害,闪身交锋之间,虫翼边缘相互角力,迸发出令虫牙酸的尖锐摩擦声。
刀疤脸终究还是不敌陷入精神力暴动、理智全无的军雌,数招过后逐渐落于下风,被一个过肩摔狠狠掼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从两虫开始交手到现在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黑车上听到刀疤脸呼喊的雌虫这才赶到。他们一眼就发现了被挤至角落的雄虫,当即顾不及在地上扭打的老大,两眼发绿地涌过去。
“砰!”
“砰!”
“砰!”
三道几乎没有停顿的枪声,最前面的两只雌虫眼看着就要碰到雄虫,动作却戛然而止,一前一后地倒在车厢内的窄床上,身后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被单。
第三枚光能弹擦着刀疤脸的颧骨飞过,燎出一道血痕,鲜血沿着面颊汩汩流下,雌虫本就匪气的脸更是如同修罗。
脸部尽数被虫纹覆盖的军雌将空枪一丢,锋利的翅翼张开。
墙上反射出的光一闪而过,车厢内唯一站立着的雌虫从半截处被开膛破肚,军雌反手钳住他的咽喉,单手提起往外一拍——
玻璃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生死不明的雌虫径直被抛出窗外。
刀疤脸趁势闪电般起身反拧住军雌的肩膀,一拖一拽卸下他的关节,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谁他雌的说的劣等军雌!”
精神力暴动中的军雌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脱臼的胳膊甚至还能发力将刀疤脸拽至身前。但到底慢了半拍,被刀疤脸反身摁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板上。
军雌视野受限,虫翼一闪,仅在刀疤脸颈前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于此同时,刀疤脸的右手呈鹰爪状攥住军雌的脖颈,钢铸般的手背青筋鼓起,狠劲一扭!
“喀拉”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军雌停止了挣扎。刀疤脸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自身后蔓延开,瞬息之间席卷全身——
床脚不知何时不见雄虫的身影。电光火石之际,宁宴用碎玻璃的尖角撬开翅根处的细麟,毫不犹豫地剁了下去!
刀疤脸的左翅徒劳地扑闪几下,无力垂落,其上坚硬的细麟渐渐软化,失去了光泽。
雌虫独特的生理构造帮助他们对伤口疼痛的感知降到最低,但在肩胛的连接处,有无数神经自此向宽大的虫翼伸展开来,让他们得以灵活自如地操控翅膀。
同样的,这里一旦受伤,就会牵连到数以万计敏感脆弱的神经。
刀疤脸的左翅几乎被齐根割断,只剩下薄薄一层可有可无的皮肉黏连着肩胛;右翅却因为无法承受的剧痛挣扎起来,猛地将宁宴从后背掀下。
断翅的疼痛让雌虫蜷成一团,几近昏厥。
宁宴被拍在地上,身体灌了铅似的沉重,鲜血淋漓的双手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他大口大口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胸口气血翻涌,几欲作呕。
身下的列车仍在飞驰,呼啸的风从豁洞的窗口中灌入,拍打着背后单薄破损的衣料。宁宴在恍然间,疑心连风都能把这具身体吹散架了。
隐约听见几声凌乱的脚步。宁宴还以为是耳鸣,吃力地抬起头,却见到又一只雌虫正站在入口,神色慌乱无措。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车厢,最后停留在宁宴身上。
他的鼻梁上还架着驾驶辅助眼镜,显然是驾驶员觉察到外头动静不对,仓促赶来。
“雄虫?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