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样,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春从未听夕月说过这样的话。她震惊的望着女侍长,那女子却不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他父母过世的时候,我担心他会害怕,晚上特意想去陪他睡,但他说自己是神明之子,完全不会害怕,让我不用为他担心。他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但太过聪明通透,活在这个世界上未必是好事。”
“那时你和你父亲来,我其实是想给他找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陪他,但他好像真的完全不需要呢……”她又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极乐教就像一朵莲花,是从这孩子的身体上长出来的,吸收的都是他命里的养分,把什么都吸干了。我有时觉得他还是我十二岁就认识的那个孩子,但有时又觉得他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春感到了一阵冷意。
入秋的风应该没有这么寒凉啊,她想。
“会好起来的。”春用教祖大人最常说的话安慰身边的女侍长,“我看教祖大人最近好像活泼多了,话也变多了,这不是和铃木小姐玩的很好嘛,以后…以后会更好的。”
“是啊,以后会更好的。”夕月淡淡的微笑道,“毕竟,他长大了嘛。”
说着说着话,春就看教祖大人冲她们挥手。她和夕月走过去时,一人怀里被塞了一个线轴。
“小绫音嫌太冷,先回去了,你们两个站在一边只会发呆是怎么回事,一起来玩嘛!”
秋日的阳光洒在他白橡木般无垢的头发上,将发梢染成了金色。春忽然想起,她似乎极少见到教祖大人站在阳光下的样子,不知何时,那绢人娃娃般漂亮的男孩,已经长的比她俩高出很多,但笑起来却还是幼时的样子,眼睛眯起来,天真,无忧无虑。
为信徒带来幸福的教祖大人,有一天也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她想。
4.
又一个冬天来临了。极乐寺的冬天总是十分冷清,大殿四周的莲池结上了一层冰,白雪积在花园里的枯树上,屋檐上流下的雪水冻成一挂挂透明的冰棱。春每次路过时都害怕那些冰棱会突然掉下来扎到头,因此她总是贴着走廊一路小跑,然后快速钻进经堂里,那里燃着香炉,炭火也足,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
因为下了雪,寺里最近的访客不多,因此春在廊下看到那两名穿着破旧的男子时还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打扮的像个町人,正坐在雪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他死去的老婆孩子,说他和兄弟二人实在无处可去,又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怕是要冻死在山里,求极乐教暂时收留他们过了这个冬天,到春天山下有活干了他们自然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