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家乡一座小教堂的名字。”老板说,“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小教堂,像荒川小姐你一样美丽。”

    洋人老板的名字叫保罗,来自遥远的英吉利国,一个叫爱丁堡的地方。

    我第一次知道,大海的那一边,还有其他的国家,其他的神明。

    我也第一次知道,西洋的一切正在迅速涌入这个国家,城里的人们流行穿洋装,吃洋食,坐着铛铛响的电车上工和下工。

    哦不对,那叫上班和下班。

    我需要一个地方,帮我快速了解当下的世界和时代,咖啡馆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每天来往的客人里,有老板的洋人朋友,他们或是在使馆工作,或是远道而来,希望在这个陌生但开放的东方国家发一笔财;有附近大学的教师和学生,他们往往因为内阁选举和出兵西伯利亚的事吵成一团;也有全家来这里吃东西的普通职员,还有城里打扮入时的小姐太太们,她们一般是刚从“帝剧”看完戏出来,拎着从三越百货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跑来吃个英式下午茶。

    我边点餐送餐做三明治烤司康,边倾听他们的“心音”——就像人类的身体在继国缘一面前是透明的一样,人类的思想在神灵面前也是透明的,稍微集中注意力就能读取到很多讯息。这样时间长了,很多东西就可以无师自通了,比如这个时代的语言用词、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社会上最热门的话题。带来的附加好处是我能贴心的记住很多常客偏好的食物口味和评价,导致客人们都格外喜欢我。

    喜欢我是应该的,我可是个神灵啊。结果我老板说他捡了只招财猫,非要让我学着记账和做咖啡。

    我不喜欢咖啡的味道,那苦涩的香味让我想起在地狱里和无惨大人斗智斗勇的每一天,让我想起某个我思念的人。

    “荒川小姐,你看起来和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女性不一样。”有次保罗老板说。

    “是吗?怎么个不一样?”我好奇地问。

    “你更像我们国家的女性,我是说,个性方面。你谈吐优雅大方,从不畏惧男人,也不会担心结婚的问题…就像伊丽莎白女王,你知道她是谁吗?

    西洋人可真会夸人。

    “你直接说我嫁不出去不就得了嘛…”

    “哈哈,这难道不是你们大和女性最害怕的事吗?”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谁说女人一定要结婚的?世界这么大,做点什么不行?”

    在地狱里蹲了两百年、见了太多生生死死的我,只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每一天,用心体会“活着”这件事。

    虽然世道依旧混乱,普通人依旧活的艰难,但毕竟,这已经不是那个武士横行霸道、女孩子会被作为祭品丢进河里的时代了。

    第一个月的工钱,我拿来买了一辆两轮车,对,就是人类称为“自行车”的东西。

    因为懒得再沿着屋顶跑来跑去,更重要的是春天来了,从荒川神社的山上骑车子到店里,一路就像乘风飞翔,能看到无数好风景。

    冬天过去,樱花开了,虽然不是江户城的樱花,而是东京的樱花,但荒川之畔,吉宗将军时种下的那些樱树的后代们依然欣欣向荣。城里的街上开始飘起樱吹雪的时候,路边的店里依然会售卖樱饼、樱花团子和花见团子,人们会携家带口地前往河边和上野公园赏樱。周末店里休息,我就带上三明治和司康,骑车去河边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