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白天来时的路,出去须得经过两座跨院,一座曲廊。顺着抄手游廊往外走,踏出腰子门,外头影影绰绰全是看不清面目的人影,幽魂似的在树翳里徘徊。他迅速转身,走上另一座曲廊。灯笼的红光罩在脸上,是极为不详的血色,整座宅院被笼在绛红色的光里,似乎有鲜血到处流淌。
下了曲廊,前方黑暗的假山树林里出现攒动的人影,他额头出了冷汗,回身想要跑,却见木廊里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行走没有声息,如同鬼魅。他的行动早就被发现了,他们像捉弄牢笼里的老鼠一样观看他四处乱窜。
苏如晦气喘吁吁,放下包袱一屁股坐在栏杆上,摆摆手,“不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他转过脸,对上一张微笑的老人脸。这脸庞笑得无比怪异,苏如晦差点儿背过气去。他拨开肩头长满老人斑的手,干笑道:“恕我直言,你们的模仿实在很拙劣,不如我们还是坦诚相见吧。”说着,他撕下了脸上的假面皮。戴着这玩意儿着实憋闷,料想这帮怪东西也好不到哪儿去。
江怀苍摇头,“我们的相貌于你而言太过丑陋,你若见了必定十分惊惧,还是不要摘下面具吧。孩子,不要再想着逃跑了,我们之中有身怀‘天眼’秘术的同伴,江宅无时无刻不处在他的监视之下,无论你逃往哪里他都能看见。”
“江雪芽”从他身后走出来,依旧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
见多了就习惯了,苏如晦换上吊儿郎当的微笑,两手揣在袖子里,道:“你早说啊,害我累得半死。来吧老爹,让我们友好地谈一谈。”
江怀苍眯着眼睛笑,“谈?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呢?你应该求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不不不,”苏如晦摆手,“该求人的是你们,不是我。你们需要我。”
“哦?”江怀苍假笑,“你如此渺小,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信心?求助于我们吧,我们不会害你性命。”
苏如晦学他假笑,“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混入江家大宅,还替换了江家人,可谓十分强大。可惜就我所见,你们的演技和伪装非常烂,论起模仿的技巧,你们还不如猴子。你们不能到处现身于人前,很容易被发现。你们很强,强到足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江氏。但你们成功的最大原因是出其不意,以及‘净土’秘术对其他秘术者的压制。如果你们和其他秘术者正面为敌,恐怕形势就会大幅度扭转。我想你们应该非常忌惮昆仑秘宗,毕竟那里高手如云。”
江怀苍保持着微笑。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人,一个不用伪装的真正江家人,一个为你们办事的人。”苏如晦摸着下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一早就选择了我。”
“说说看吧,我们为何会选择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无法对我交托信任,所以你们掌控了江氏族人的性命。我想你们本来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只是替换。你们替换得很小心,替换江大公子的时候甚至延续他的习惯——和我娘上床。但是恐怕我娘发现了你们的猫腻,兴许还激烈反抗,你们不得已把她杀了。”
苏如晦汗颜地想,这才是系统所谓“鏖战三百回合”的真正意思,这个垃圾系统,净日不好好说话误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