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苏如晦又喊,“叫我相公。”
“相公。”桑持玉再次回应。
玉儿好乖,苏如晦感动得一塌糊涂。小弟和老婆他都有了,苏如晦觉得他的人生非常圆满。他爹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觉得“朝有老婆,夕死可矣”。
桑持玉看苏如晦没事儿要说了,便回过脸继续洗袜子。他低垂着眉眼,这般安宁的样子,像寺庙里的小菩萨。他总是这么乖,答应苏如晦所有要求。
这么乖的小玉儿,要被苏如晦欺负一辈子了。
苏如晦破天荒地良心发现,道:“老婆,以后你不用帮我洗袜子了。”
桑持玉疑惑地抬起头,“为什么?”
苏如晦坏心眼地捏他腮帮子,“因为我疼媳妇儿呗。”他擦了擦桑持玉额上的汗珠,“你等我会儿,我去摘桑葚给你吃。”
苏如晦走了,桑持玉扭头看向溪水对岸的草丛。桑持玉从小五感敏锐,好得不像正常人,澹台净曾经叮嘱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这件事。他听从澹台净的嘱咐,连苏如晦都没告诉。现在他听见对岸藏着一些人,他们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是桑持玉听见了他们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刚刚开始,他们一直在偷听苏如晦和他说话。
桑持玉轻轻皱了皱眉,低头专心致志洗袜子。
他听见对岸那些人出来了,靠近了溪水。
“喂。”有颗小石子儿打在他身上,在他的白披风上留下铜钱大的泥巴印。
他抬起眼,对岸站着一伙蓬头垢面的小孩儿,最大的那个看起来十四岁,大多赤着脚,衣裳打满补丁。
“大龙哥,”有个小孩儿拉住最大的那个孩子的手腕,“不能打他,他是贵人。”
“喂,你是大掌宗的徒弟吗?”大龙问他。
桑持玉望着他们,保持沉默。
“你是贵人,为什么要嫁给黔首?”大龙问,“你怎么会看上苏如晦?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和我们一样的泥巴腿。要不是会吟两句酸诗,哪能勾搭上秘宗尊贵的肃武公主?前段时间他爹还在我们苎萝镇卖过草鞋呢,你看我脚上穿的,就是他爹做的。他爹上不了台面,世家人都瞧不起他。你听我说,苏如晦配不上你。”
后面的孩子腼腆地朝他打招呼,“我们是苎萝山下苎萝镇的,我叫小虫,你有没有见过我,我天天上山上学。”那孩子艳羡地说,“真羡慕苏如晦,他可以做明先生的亲传弟子,和江家周家的小姐当朋友,还可以娶到大掌宗的小徒弟。”
桑持玉慢慢皱起眉,他在那叫“龙哥”的男孩身上感受到怒火,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来自于一种荒野动物时刻保持警惕的本能,他对敌意和杀机很敏感,他知道这往往预示着攻击和死亡。
“你既然可以嫁给苏如晦,就可以嫁给我。我比苏如晦好,那个废物的秘术是算数,一点儿用都没有,你看我的秘术,”大龙将手掌对准溪水,一团水球被他吸上来,他骄傲地说,“是不是很厉害?我还可以用水箭打猎,上次我打了只野猪回镇子,连里长都说我有进秘宗的本事。要是我是世家子,我早就进秘宗十三卫了。你不要嫁给苏如晦,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