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晦摇头道:“他希望我前程尽毁,却又不希望我因此丢掉性命。要令澹台氏放弃我,势必要我捅出天大的篓子。可我若是捅出天大的篓子,无论是澹台氏还是我阿舅都保不了我。那么除了澹台氏和他,还有谁能保我呢?”
桑持玉回过味儿来,轻声道:“黑街。”
“不错,”苏如晦道,“观星科大考助我扬名天下,世人皆知我精通风后星阵。那日我逃出边都,流浪多日,走投无路之际,是极乐坊引渡我进了黑街。”苏如晦摸着下巴思忖,“奇了怪了,我阿舅为何处心积虑要澹台家后继无人?”
桑持玉的神色波澜不惊,似乎并不关心。
苏如晦走过来戳了戳他,“你就不好奇你师父干这些事儿的目的么?”
“为何要好奇?”桑持玉问。
“他是你师父啊,”苏如晦说,“话说回来,我说我师姐玷污了他,你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人生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你知道什么样的事儿传得最快么?”苏如晦拍了拍大腿,“就是‘大掌宗遭女下属强暴’这种淫佚阴私啊。更何况还是你身边人,你竟然一点儿也不好奇?”
桑持玉淡淡道:“很无聊。”
苏如晦看出来了,他真的不感兴趣。桑持玉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寻常人总有一两件热爱的事儿,大部分人喜欢吃喝玩乐,而桑持玉不然,苏如晦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澹台净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掌宗,地位超然,无人可与其比肩。而桑持玉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很无聊。
苏如晦在心里叹气,澹台净教会他自律,教会他挥刀,却没有教会他让自己开心。
“桑哥,”苏如晦笑道,“找个机会,我带你玩儿去。明明是年轻人,成天跟个苦哈哈的小老头似的,我得带你好好找点儿乐子。”苏如晦琢磨着什么样的乐子适合桑持玉,“斗马你试过吗?贼刺激。”
桑持玉摇头。
“对嘛,”苏如晦猛拍桑持玉肩膀,“人要勇于尝试多种可能,赶明儿我带你去黑街的斗马场。”
“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桑持玉抬眼看他,目光沉静,“你们的人生有明确的目标,读书练武是为了成家立业,绵延子嗣是为了传递香火。而我不同,苏如晦,我不知道,我好像没有什么目标。家业、香火,你们珍重的东西在我看来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所以做不做都无所谓。桑持玉从前听从澹台净的命令,是因为他不知道除了去做澹台净交给他的事,他还能做些别的什么。他就是这么个没有追求的家伙,他知道很多人认为他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并非他自视甚高,他只是觉得和那些人说话玩乐毫无意义。他常常要花大把的时间思考接下来他应该干点儿什么,到最后,思考该干什么就成了他最常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