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撬开她的牙关,澹台净将药汁灌入她的口中。
她竭力抗拒着,可是那汤汁畅通无阻地汩汩淌入她的咽喉。汤汁明明是温热的,她却遍体生寒。她似乎感受到一个生命在她体内悄悄死去,像一片羽毛飘入风中,她徒劳伸出手,无法将它抓住。
她用手臂撑着地,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忽然回忆起方才澹台净注视画像时的悲伤,还有那一尘不染的画卷。别的医案都积满了灰尘,独那幅画干干净净,这说明澹台净常常拿出那幅画卷睹画思人。传闻,肃武公主行事果敢,雷厉风行,江雪芽初入秘宗时,常有人说她有公主遗风。就连澹台净也亲口说,她肖似澹台薰。
她心中巨震,一寸寸抬起头,同那个冷漠的男人对视。
“我冒犯你,欺侮你,你早该杀我。”江雪芽问,“你容忍我,是因为我像你的妹妹么?”
澹台净并未回复她的疑问。
他说:“你逾越了,江雪芽。”
不必再问了,江雪芽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知了答案。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掌宗,不屑于对她说谎。一句“逾越”,是他委婉的警告。这是他的隐私,是他的秘辛,她无权窥探。她并不觉得伤心,反而觉得可笑。原来昆仑秘宗的大掌宗,世家俯首叩拜的对象,竟然喜欢自己的亲妹妹。
澹台净放下汤碗,站起身,“此地留给你休息。”
江雪芽却扶着膝站了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药汤,嫣红的唇畔浮起一抹笑容,净是嘲讽的味道。
“不必了,大掌宗交待的事儿臣还没办完,得紧着点儿办,不是么?”
她一反常态,毫不愤怒。这般平静的表现,像暂时沉寂的火山,看似安稳,内中仍然有汹涌的岩浆热浪。澹台净深灰色的眸子注视着她,似乎在审视她的内心。
“臣告退。”
江雪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离开这僻静的书斋,出了宫门,直接取道顺康坊。到了苏如晦的小院,里里外外皆没人儿。江雪芽正想找个地方独坐,在厨房倒了杯果酒,端到小厅坐下等苏如晦回来。
苏如晦重生以来戒了酒,烈酒一滴不沾,这梅子果酒是备来待客的,酒味稀薄,入口尽是甜甜的梅子味儿,不够劲儿。江雪芽尝不出醉意,觉得扫兴。又下雪了,江雪芽望着柳絮似的雪花,任凉酒冷在腔子里。
心里烦躁,肚子阵阵发疼,头也疼。她从袖子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几枚药丸儿,和着冷酒服下。服下药丸,心中烦闷依旧不减,她手中用力,酒杯啪的一声碎了,绛红色的果酒混着鲜血流了满手,她竟然感觉不到痛楚。
闭目歇息了一会儿,正欲离开,通讯罗盘响了,她打开罗盘。
“大人,三具傀儡准备好了。另外,您父亲提醒您按时服药。”
“我知道了。”她冷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