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他竭力集中精神,读取那人的心声。很快,他从那男人的心中听见江雪芽的吩咐——
“悄么声的,葬到昆仑去吧。”
他没有说谎,桑持玉闪现在他面前,押住他的臂膀,打开法门,将他带往昆仑山。
风雪扑面而来,像酷烈的刀割着桑持玉的面庞。乱葬岗堆满了妖物的骨骸残躯,正值隆冬,尸体腐烂得慢,被冻得硬梆梆的,许多尸体被冰雪冻在了一起。尸体太多了,秘宗连日来清剿雪山里藏匿的妖物,所有尸体都被扔在这个山沟,厚厚的雪遮盖了江家仆役埋尸的痕迹,根本辨不清苏如晦被埋在哪个地方。
“埋在何处?”桑持玉问。
男人笑得悠然,“圣子,你的身体里流着妖族的血。终有一日,你会回到你的母族。”
“苏如晦在哪儿?”桑持玉扼住他的脖颈。
“我亦不知,”男人咬破齿缝间的毒囊,“埋葬苏如晦的仆役已被我斩杀,世间无人知晓他在这个乱葬岗的哪个角落。圣子,你且慢慢寻吧。”
鲜血自他的唇畔流下,滴落在桑持玉洁白的手背。他的眼眸失去光芒,玻璃珠一般了无神采。他在拖延桑持玉的时间,他害怕桑持玉去找江雪芽复仇。但是桑持玉已经无暇去思考妖族的诡计,他丢下尸体,蹒跚着爬进尸山,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挖。一个人太慢,他唤来矿场的僧侣和混混们。无相法门仅能维持几息,能送来的人不多,大悲殿和极乐坊的两个法门秘术者耗尽气力,仅送来三十人过来帮忙。
桑持玉不敢询问神荼的状态,他害怕听见神荼已死的消息。神荼死了,就说明苏如晦死了,他不敢去想。他刨着雪,疯了一般,指甲断裂,鲜血冻在指缝里。他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痛。他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苏如晦苍白如纸的面庞,颈间恐怖的伤口。苏如晦一个人被埋在雪里,他该多冷,他该多痛。
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不是苏如晦,统统不是。桑持玉无助地四望,呼喊他的名字,“苏如晦!你在哪儿?回答我!”
“苏老板!”混混们也大喊,呼唤声此起彼伏。
无人应答,山里只有风雪的声音,冷漠而凄清。
挖了整整一个时辰,渐渐有人停下来歇息。这般冷的天,又埋在雪里这么长时间,基本没有生还的希望。有人劝桑持玉放弃,桑持玉充耳不闻。最上层的尸体被桑持玉刨开,露出底下日子比较久的腐尸。白惨惨的骨骸曝露在风雪中,空洞的眼眶似乎在嘲笑桑持玉的无能为力。
是他错了,桑持玉满心的悲哀,为何他总是护不住苏如晦?为何他总是让苏如晦孤零零一个人,在冰冷的冬日里死去?
挖了一百多具尸体,桑持玉鲜血淋漓的手终于触碰到硬梆梆的棺板。他浑身一震,疯狂刨开雪和土。僧侣和混混听到动静,连忙前来帮忙。棺材板被起开,桑持玉看见里面的苏如晦。苏如晦像个苍白的纸人,脸上毫无血色,双目紧闭。他手边放着一个通讯罗盘,掌心攥着三块灵石。桑持玉颤抖着将他抱起来,拂开他眉睫上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