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毫无感觉甚至是鄙夷,可涌上心头的,却只有迷惘与不安,还有铺天盖地的恐慌。
他想起那个守门弟子,青年总是夜里偷跑出去,黑发少年浅眠,总是被吵醒。
有一次夜里,萧岸摸索着树枝制成的拐杖,坐在了门外的河边。
他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冰凉,听着树木树叶相互碰撞发出的诡谲细响。
肩膀忽而被拍了拍。青年很讶异,很惊喜:你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他亲密抱起少年,转了个圈儿,然后自个儿受不住,摔了个狗啃地。
萧岸有人垫着,半分没伤到。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想,活该。
如今,心却像是爬满了蚂蚁,泛起密密麻麻的陌生的疼。
萧岸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产生过这种情绪,他好像生下来就残缺了,人类的感情对他来说,只是汹涌的恶意。
他往面颊一拂,有湿润的痕迹。
这是什么?
他呢喃着,翻身,想下床。在跌落床下时有人开了门,跌跌撞撞奔来,抱住了往下掉的他。
黑发少年跌在泥泞里,缓慢抬脸,额头破了,有鲜红的血争先恐后涌出,染脏了那张面容。
眼前朦胧,渐渐有光泄出。
黑发少年头痛欲裂,他挣扎着,抬手,也不顾伤口疼痛,疯狂擦拭脸上的痕迹。
不丑
师兄是我啊!
鸣春看着陌生的师兄,吓到连声喊他:会破相的啊,师兄!你冷静点!
黑发少年动作这才停滞。
对,会破相。青年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血,斑驳可怖。
可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抓住那根救命稻草,偏头急促问:边邵?边边
这个名字是守门弟子亲口告诉他的,青年当时用着很愉悦的腔调说:你可以叫我边边,我的宝都这么喊我。
于是萧岸从来不喊。
这次他失控喊出,回答他的人,却不是青年了。
鸣春没想到辗转找到的师兄竟然会沦落乡野,蜗居在一处荒山茅草屋里,瞬间红了眼眶:师兄,是我啊!我不该我对不起你!
他这几个月拜了师,跟叶轻舟成为了师兄弟,却理念不合,大吵一架,这才想起了自己那个流落在外的面冷心热师兄
他边悔恨,边低头,以为萧岸会露出厌恶或心疼表情,可黑发少年缓慢抬起斑驳的脸,却令他当场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黑发少年雪白的脸,泪痕纵横,他的神情却很冷,宛如不懂情爱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