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进来时,黛玉正看着掌心出神。
那彼岸花乃三界神花,盛开时有异香,其若沾肤,香味可存数月。如今那缭绕的香气就缠绕在鼻尖,挥不散,冲不破,异香凝聚,像是行至黄泉时的路引。
黛玉的手顿时轻微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把三娘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姑娘昨个梦里一直念着紫什么的,可是姑娘的故人?”
心顿时漏了一拍,一直压抑的心事如破茧而出的蝶,展翅的瞬间,往事种种顺势浮现于眼前,逐渐汇成了一个人的名字——
紫鹃。
当时一别,故人如今可好?
黛玉轻抚胸口,却寻不到答案。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几番周转下来,人类脆弱如枯叶般的寿命在命运的寒风里几经摧残,最终有些人不过是昙花一现,就此终结罢了。
惦记着容易,找到却是极难。
“姑娘许是心情不好?”梅三娘笑道,眼眸里续上了如水般的温柔。
在这花月楼里当着老板娘,她逐渐习惯照顾周围人的情绪,眼前人虽是三界倍受敬仰的仙女,可夜深时,她也看到过仙女一个人时的茫然和无措。
想来人有人的烦恼,神也有神的忧愁。
黛玉轻轻摇头,惯性的收敛心事。
梅三娘细思量片刻,旋即,大着胆子轻声问道。
“那日小倩和宁公子离开后,我就看姑娘兴致不佳,想来是有什么心事。姑娘当时劝我,怎么如今要自个沉闷其中呢?”
黛玉一怔,再抬头,恰好对上三娘恳切的表情,终是笑了起来
这一笑扫走了片刻阴霾,也为她自己寻到了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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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变迁,她早也忘了在三界中存在了多久,百年,还是千年,又或者更久之前。
再远的记忆已经追溯不到了,如今让她牵肠的,反倒是历劫时的某一段日子。
她自认不是洒脱之人,即便归了天,有些记忆也还是不能全然放下。
挨不过三娘几次三番的撒娇,黛玉思索片刻,用法力为三人隐了身形,再寻故土,去了当初的荣国府。
可如今时过境迁,人去楼空,那荣国府已成了旧宅。
院子里落满了枯枝残叶,好似都会随风散去。
黛玉走在最前,脑海里自动又浮现起了过去的场景:
她过去在这里赏过花,在那里和姑娘们吃过酒,在这里好像还看过一出戏,有哪个姑娘在这醉了酒,哪个人在这里扑过蝶,她曾在哪里葬过花……
聂政和梅三娘跟在她最后,听她用清冷的语调讲述着过去种种,直至三人在旧居潇湘馆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