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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十六年的笑面天仙,沾染了佛堂气息一心把自己过成淡如春水的柔和姑娘,但这几天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厌倦这皇宫的一切事,不惜亲手把自己做棋子跳出这紫禁城,然而总是有些人,他们不想放过她,连她退避三舍了,都不想放过她。

    这便是俗世,她就在这红尘里。

    做佛,是不是真的会很轻松?

    有人告诉过她,太阳出来之前,人人都在伪装。

    她厌了、恶了,也失去了一点点的耐心。

    于是她抬眼,对上了高贵妃的眼睛。

    那双眼美如秋水,笑起来的时候水光盈盈,当真美不胜收。然而不笑,眼中也无笑的时候,眸光就从眼角乍泄,她姿容美如皎月,冷起脸来,月华寒凉。

    一瞬间高贵妃感觉自己读懂了她目光中的意思。

    她视她为废石、为蝼蚁、为尘埃。

    然而晃神之后,眨眼再看她,她却低眉顺目,仿佛刚刚那个对视,只是贵妃的错觉。

    戴着护甲的手一颤,高贵妃缓缓放开她的下巴,她皱紧了眉去看纳兰家这个姑娘。

    淳雪却不懂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她睁大眼看着面前这剑弩拔张的一幕,“扑通”一声,膝盖重重落到地面,她急求:“贵妃娘娘,家姐若有得罪娘娘的地方,还望娘娘看在臣妾的份上原谅一二,求娘娘开恩。”

    高贵妃掩面一咳,深呼吸一次,顺着她给的台阶下:“罢了,本宫乏了,还希望纳兰小姐记住今日本宫对你的告诫,日后小心行事,本宫也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

    时春微笑起来,这是她这几天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贵妃只觉眼前一花,这炫目光景确着实让她瞬间一寒。

    “奴才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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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时春出宫后,便已不将储秀宫的事放在心上。

    也不能说丝毫无动于衷,只不过,对于纳兰时春来讲,这些事,都算不得伤脑筋的事,连头疼都用不着。

    总有一日高家必将家破人亡,覆巢之下无完卵,谁会为了注定会灭亡的东西多想呢。

    她已经十六岁,既唤时春,生辰便在早春。乾隆六年这个冬天过完,不需多久,她就将要十七了。哪怕满洲不似汉人那般提倡早嫁,十七岁对于一位名门贵女来说,也不算小了,更何况她选秀一事已经再无希望,怕是明年之后府中便会在满洲豪门中为她寻觅亲事了。

    纳兰府的大小事,她向来可以轻易操纵,于是她现在大可以舒舒服服地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时光,再自由地选择一家中意的人家。

    此生她并不想再指望于情爱上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想尽了一切,然后便再无所求。

    她只希望这一辈子能顺了身边人的愿,活得顺遂些,更如了当年的佛诫,一生快乐。

    她愿意为了别人这样努力地活得好些。

    不争、不抢,无愿望、无野心。

    或许她本性并非这样的人,但终究受人影响,成了今天这样洗净锋芒的人。

    她从来也没有对人说过这些话,人生不过只过了短短的十六年,她却仿佛大梦了一场,尝遍了一切变故,于是无欲无求,才换得现在这个淡静如水的纳兰二小姐。

    或许有一天,年华老去,她也会渐渐开始吃斋念佛,像每一位老去的满洲贵妇那样。不同的是,她们或为求取心安,或为子孙祈福,而她,只是因为想信,便敬了。

    众生心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