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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都这么难过了,那个人却只盘腿坐在她面前,温柔而安静地注视着她。

    时春又难过又生气,挥出一拳去:“你怎么搞的,这么看我做什么?”手砸到他身上的时候却轻得连触摸都几乎没有感觉。

    傅恒抓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想抽出来,却被他以坚定而又柔和的力度扣在手里,于是她安静下来,望进他的眼里,然后一直安静坐着的人忽然微笑起来,伸手把她拉入怀中。

    她顾及着他的伤口,挣扎了两下:“我帮你换药。”

    傅恒却不放开她,把她紧紧扣在他怀里,下巴抵在她头上,开口。

    “这样抱着你,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时春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又伸出左手抵在他心房上,向他怀里依偎了下,闭上了眼。

    她说:“跟我说说你的伤吧,还有你失踪的那两天。”

    傅恒笑笑,为她将略有些乱的头发挑到耳后。

    “我总下意识略过那几天的记忆,可是又忍不住反复地去回想。”

    他轻声说,眼神放在不远处,记忆弥漫着黄沙的味道,还有身体里上窜的血腥气。

    “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坚持不下去了。”

    仗打得最艰难的时候,皇上连发数道私信令他回朝。本就是为给傅恒丰富履历才派他监军金川,能一挽讷亲颓势便已经为朝廷做出了贡献,届时就算他回京也定能晋升。临危受命一挽狂澜,他已足够让亲族和主君骄傲,没必要再把前途无量的命耗在战场上。

    然而傅恒按下了这些密信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排兵布阵一如往常,既然来了,那么又如何能就此丢下这一地乱局不顾,畏生死而奔前程,把金川之地的百姓弃于虎狼的威胁之中?湿地伏击一战,他拼尽全身气力,孤将单骑将气焰嚣盛的郎卡诱出主漠。因为根据岳军脚程计算,他大胆地设下此局,因怕是别人郎卡不为所动,亲自率了少数精锐行如此冒险之事。最危急的时候,他在黑夜的金川湿地蹒跚前进,身受重伤,刀剑几乎刺穿胸膛,只要松下一口气来,仿佛就会成为那沼泽下掩埋的一具无名的白骨。

    沙漠里血气四散,天空布着散散几颗星子,他拽着马缰一步一步沉重地前进,走几步就有不知哪里出现的湿土拉住腿脚。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出现了错觉,每次倒在地上耳边仿佛都响起了郎卡一骑人追赶的马蹄声,催促着他弯起已经失去知觉的膝盖,爬起来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