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脚步声停下了。是很干脆利落的停顿,木屐“咔”地敲在青石板上,然后一切就按下休止符一样地顿住,一点也不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太宰治甚至从那声轻响中听出了旗帜鲜明的反对意味——开玩笑的,他再聪明也不能从普通的硬物间的碰撞中听出这么强烈的情感,但结合他这段路上对红药的观察,他就是觉得她在反对。
真奇怪。他想。她明明知道他做过什么,却也会这样平等地珍惜生命吗?太宰治转过头,看到她收敛了笑意的脸,他鸢色的眸子里亦不带笑意:“这个时间,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真是麻烦啊。小姐也应当这样想,对吧?”
与方才称得上活泼的声音不同,压低声线后太宰治的语调呈一种奇异的无机质状态。硬要说的话,有些像是刚刚显形的刀剑男士,还不熟悉如何为人,以“物”或“神”的姿态旁观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
只是这样就想诱导她的话,那也未免太看轻她了。红药盯着太宰治看了一会儿,直到维持着转头姿势的他脖子大约已经开始不舒服了,才挑着他话中的表面意思回答:“哪有因为麻烦就杀人的道理?我又不是变态。而且再麻烦的家伙我都见过了,你还能麻烦到哪里去?”
要不要搞死他还得看他打算做什么,但至少说这话的时候,红药是真心的。毕竟刀剑们一个赛一个有脾气,她见过阵前开茶会的、给马喂饭团的、一个月总有那么三十来天不想干活的、一错眼就钻进仓库找不着影的、拉着她跑三十里看花的还有一天到晚在本丸搞事的,全刀账审神者无所畏惧,她都搞定了八十多振刀,搞不定区区一个人?
“到了。”她说。太宰治一抬头,就看到一座红漆斑驳的旧鸟居。
神社不大,只有一间院子,几座肉眼可见年头的老屋。看建制,当初应该是有点规模的,但年久失修,大部分房屋都已经再次被青草绿蔓掩盖,坍圮的瓦楞间长出树来,又回归了自然的地盘。
“这两间房和摄社都有人住了。”红药抬手一指,“那里以前是孩子们住的地方,不过他们刚刚离开,你也可以住。”
红药指的两间房,本来就是神职人员的住所,倒是摄社——这本来应当是祭祀神明的神殿。
“那里住的是谁?”太宰治好奇地问。
“摄社吗?”红药并不隐瞒,“家里的孩子。他今天不在,不过也快回来了。”
“他”。太宰治注意到了红药的称谓。除了织田作之助的五个孩子,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占据特殊地位的存在吗?他默默推敲着她的表情,其实不用推敲,再笨的人也听得出她话里毫不遮掩的愉悦。
那是……比久别重逢还要沉重的欣喜。
冥冥中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里原本供奉的神明是谁?”
“啊,那个,”红药没多想,随口回道,“是天狗。本殿现在还挂着天狗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