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一看,竟是一怔。
这佛经所用的宣纸只是寻常,甚至不是京城世家常用的上等宣纸。
然看了那纸上的佛经后,是无论如何也道不出寻常二字来的。
不论其他,只说字迹。
京中素有才名之人众多,萧缙进入朝堂后,也见过不少字迹出彩的人。
可放眼整个朝堂,大约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写出这般字迹的人来。
字迹苍劲有力,若铁画银钩。
最瞩目的,当是字迹里纵横弥漫的杀意,气势太盛,说是佛经,却状似满篇绞杀之文。
“哀家初见这篇佛经,曾一度以为其出自高僧之手。”太后显是对这份佛经爱不释手,她看向温月声:“倒不想竟是你亲笔所书。”
“只这篇佛经尚有一处残缺,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想让你将其补全。”太后话音将落,便有宫人送上来了桌案及笔墨纸砚。
赵嬷嬷暗叫不好,这名为补全,实为考校。
太后分明是想确认这佛经是否为温月声亲笔所写。
萧缙也听懂了太后的言外之意。
他上次见到温月声的字,是在几年之前,因他夸赞温玉若一手簪花小楷漂亮,温月声苦学了些时日,便来他面前卖弄。
可惜那字形神皆散,软绵无力,甚至比不得他府中随便一个通些笔墨的丫鬟。
她一贯如此,耗个几日,便敢称苦练。
再观眼前,字迹确实天差地别。
那天所写的佛经,确实是差了几个字。
导致她手持佛前开了光的佛珠,依旧杀意滔天,后才取白玉佛头,红绳佩于胸口。
“备水。”温月声道。
边上的宫人一愣,抬眼看向太后,得了应许后,方才用铜盆盛了清水上前。
温月声净手,接过宫人递来的崭新绫帕擦干。
“焚香。”
太后礼佛,殿内多檀香。
宫人取了一支,点在桌案上。
她不过写几个字,却要求诸多。
若换了寻常,萧缙必然不耐。
然她动作若行云流水,且一样的檀香,染到她身上,就变成了那股清浅冷淡的味道。
有那么瞬间,萧缙甚至感觉,眼前的人当真是在礼佛。
宫人研好了磨,温月声以笔蘸之。
提笔直接写于那装订好的佛经之上。
见她如此,宫人大惊。
桌案上铺有上好的宣纸,太后的意思,原是叫她先写于纸上,哪知她竟直接落笔。
此刻提醒已是来不及。
太后面色微沉,起身旁观。
但见杀意纵横于纸上,最后一笔更是浑然天成,似利剑将纸张生生劈开。
太后面色苍白,当下便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宫人忙搀扶住她,却见她大喜过望:“有如神迹!好!”
温月声已搁了笔,重新将一双素手,浸入冰冷的水中。
萧缙眸深如海,静看着她。
她好似,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宫人撤下桌案,太后更是将补全的佛经视若珍宝。
温月声动作轻柔地擦拭着手,佛经写完后,对她就无用了。
“去,将哀家那串翡翠佛珠取来,赐予郡主。”太后看向温月声的眸里多了些热切:“思宁日后有空,多进宫来陪陪哀家。”
温月声垂目,并未作答。
太后一心沉浸在完整佛经的欣喜中,也并未在意。
将佛珠赠予温月声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走出慈宁宫后,萧缙见温月声都未打算佩戴那碧玉佛珠,只看了眼,便叫人合上了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