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后,却听闻皇帝不在御书房,也未在太和殿。
宫中宫人领着他,至御花园中。
周遭清净,皇帝让人在亭中摆了一局棋,却并非黑白围棋,而是象棋。
“来,坐。”见得景康王,皇帝让他在面前坐下。
景康王坐下后,却发现这棋局早已成,皇帝让他坐下,只是让他观棋,而并非是同皇帝下棋。
他所坐的方位是黑棋的位置,皇帝则是执红棋。
只抬眼一看,却见满棋局之上,皆是黑压压一片,凶狠暴戾的黑棋,已经形成了阵势,连成片。
一眼望去,颇有种黑云欲催城的压抑之感。
而皇帝所执红棋,零散混乱,甚至连基本的阵势都不成。
然就在他坐下的顷刻间,皇帝手中握着一枚将棋。
那鲜艳欲滴的将字,似是比周围的红棋都要灼目。
“咔哒!”皇帝将那枚将棋,穿过所有猛烈的攻势,直接落在了黑棋将棋之上。
景康王抬眸,目光落在了那枚鲜红的棋子上。
他微顿片刻后道:“这将棋边角太利,若纵之容之,令其不断发展壮大……”
他面前的皇帝,面色幽沉地看着他,未语。
景康王直言道:“儿臣恐其锋芒太甚,会越发肆无忌惮,届时伤着儿臣事小,若累及父皇或……”
整个大徽。
他微停了片刻,但未说出口的内容,不仅皇帝明白,甚至连皇帝身后的高泉都心知肚明。
高泉心头一凛,如今思宁郡主所表现出来的能耐和手段,确实是已经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
这许多人中,自也是包含了皇帝在内。
大徽的今日,可并非是一朝一夕铸成,皇帝从登基到掌权,也尚且不到二十年。
积弊太深,又有强敌在侧,皇帝多年来一直是想除弊端而不能。
或许多年前曾大刀阔斧地动过一次,但换来的,便是旧日废太子重新起复,纠结大批叛军大兴叛乱。
其实高泉也不清楚如今的思宁郡主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但观其近些时日以来的表现,已经是非寻常人可以比拟的了。
唯有一点。
高泉抬眸看了眼皇帝的背影……圣上一向对于底下的人过分掌权格外忌惮,郡主还同晏大人不一样。
到底是帝王,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皇帝抬眸,扫了一眼景康王,冷声道:“思宁是女子。”
和他这些野心勃勃的儿子不一样。
景康王闻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顿片刻后道:“在此之前,儿臣也从未想到过,女子能够这般雷霆手段,甚至还能在武安侯的手中,反杀对方。”
“儿臣记得,刚开始的武安侯,也仅仅只是一个功夫极好的武夫罢了。”
御花园的位置很好,景康王抬头看了眼,轻易地就能够从这里,窥见福瑞公主所居住的宫殿。
他沉声道:“……那日早朝之事,倒是让儿臣这几日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来。”
“当初思宁去城北校场点兵的路上遇袭,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可派去刺杀她的三四十个死士,全数丧命。”
“此前都说是思宁的身边有能人,可据那日的表现来看,那些死士,只怕未必是死于所谓能人之手。”
他说着,抬手轻扣了下桌面:“除此之外,儿臣还好奇另外一事。”
皇帝目光发沉,周围格外安静,在这令人心悸的安静之中,景康王却不疾不徐地道:“从孙明远时,儿臣就想问了。”
“思宁一个女子,且才刚刚掌权不久,朝中官员这些勾结和龌蹉,甚至还有……”他停顿了下来。
从大皇子被废之后,旁人都很是避讳在皇帝的面前提起了这个名字,但是景康王不同。
他直言道:“大哥府中的事,还有他身边的那个曹氏之流,连同朝为官的我们这些兄弟,都不得而知。”
“儿臣实在是好奇,思宁究竟是从何处掌握了这般多的证据的?”
高泉心头猛地一跳。
他忍不住抬头,小心地扫了景康王一眼。
一直以来,朝上在争储这件事情中,最为锋芒毕露的,都是大皇子和永安王,景康王多病,又一直都在府中休养。
在梁家倒台之后,很多人甚至连想都没想起来他。
偏就是景康王,在皇帝已经对思宁郡主生出了忌惮之意时,添下了这一把柴火。
而且景康王对于皇帝的了解,瞧着不比高泉来得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