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官员里,齐放的出身最低,根基也最浅。
虽说他知晓,此前先帝在立储之事上游移不定时,齐放曾跟着一众朝臣一起,为当今圣上请命册封皇太女一事。
但参与请命的人诸多,当时齐放的官职,放在了整个官员行列里都是不够看的。
后来也是得了内阁学士王进之的举荐,才从翰林院到了礼部。
远安伯是不敢开罪王进之,但比较起来,礼部主要官员里,就齐放最好处理。
迫不得已,他便将主意打到了齐放身上。
倒是没想到,还真的让他查到了些东西。
“皇上有所不知。”见得温月声终是收了喂鱼的手,远安伯便跟随其后,声音低沉地道:“似是齐放这般出身的人,骤然升官,便都忍不住敛财之心。”
“据臣所知,光是这一个月之内,齐放府中就已经收到了大大小小的礼物上百件。”
“此番重开科考事大,若是让齐放这般居心叵测的人,坏了科举大事,可就万万不该了啊。”
温月声行至湖边凉亭,边上的谷雨便递过来了一方打湿了的绫帕,她用绫帕擦拭着双手,闻言淡声道:“那你觉得,齐放之位当由谁人来担任合适?”
远安伯一愣,没反应过来,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冷淡没有任何情绪的眸:“你吗?”
被她这么瞧着,远安伯心头便是一抖,他当下想也不想地道:“皇上明鉴,臣绝无此意。”
“臣只是觉得,像是齐放这样的人,只会败坏礼部的声名,想要替皇上分忧,肃清朝堂!”
温月声闻言,淡声道:“你何时在御史台任职了?”
远安伯的后背上,当即浸出了冷汗。
监察百官,是监察御史的事,确实是轮不到他来插嘴。
他只得道:“齐放与多名山长、学子来往之事证据确凿,臣只想着效忠皇上,效忠于朝廷,绝无半点僭越之意,还请皇上恕罪。”
自温月声登位以来,勋贵之中便一直存在着对女帝登基之不满。
在远安伯眼中,他既是愿意效忠于女帝,女帝怎么说也该给他个机会才是。
温月声登位不过三月,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了先帝在时,认为愿意效忠女帝,就已经足够得以重用了。
“是吗?”哪知,他这番话说出口后,温月声放下了手中的绫帕,冷眼看着他:“难道不是你派人谣传,说只要走了齐放的门道,便能够入得朝堂吗?”
远安伯神色巨变,当下来不及辩驳,就见温月声冷声道:“收取大批勋贵银钱,用以栽赃构陷朝廷官员,还承诺帮助这些勋贵保住头上的爵位。”
“远安伯,你胆子可不小啊。”
这番话刚说出口,那远安伯当即软了腿脚,他倏地一下跪在了温月声的面前,开口便道:“皇上明鉴,这都是诬告啊!”
温月声起身,冷眼看着他:“既是诬告,那便要好好伸冤才是。”
“将远安伯押入刑部。”
这朝堂之上,一共有着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三个司法衙门,而像是官员犯错这般事情,按说都是交由大理寺来处置。
但这次不一样,温月声一开口,便是让远安伯去刑部。
远安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抬眼,就见温月声面色冷淡地道:“交由齐放亲自处置。”
他面色巨变,还没能想清楚这个中的缘由,便已经被拖了下去。
远安伯刚被拖走,那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御花园中,在远安伯出现后,隐匿在了暗处的齐放微顿了片刻,缓步走到了温月声的跟前,躬身道:“微臣,叩谢圣恩。”
此番事情,从远安伯刻意安排人栽赃他,到得今日远安伯会主动来宫中,到温月声的面前来往他身上泼脏水,俱是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在发现不对之后,便已经搜集了证据,提前远安伯一步,入宫将一切告知了温月声。
那远安伯从一开始,想着的都是如何将齐放拉下马,他从始至终都没能注意到,温月声所坐的凉亭桌案之上,摆放着的,就是齐放呈上来的证据。
齐放的字如他的人一般,俊秀温润,他文章写得极好,且条理清楚,将远安伯所做的事情,逐字逐句列清。
温月声轻应了声,随后淡声道:“自今日起,便去刑部任职吧。”
“微臣遵旨。”齐放轻抬眸,鸦羽似的眼睫,遮掩住了他的情绪。
从一开始,温月声打算让他去的,就是刑部。
之所以拐了一道弯,去了礼部中三个月,是因为一个将要推行的新策。
今岁科考之后,将会颁布一道圣旨。
从明年开始,女子也可以正常入学。
不是此前那种学习琴棋书画的女院,而是跟男人一样,以科举为目的的书院。
也就是说,明年之后的又三年,女子便可以正常参加科举了。
四年之后,女人也可以正常出现在了朝堂上,可以入仕,可以参军。
这是大徽建朝以来的头一回。
因着圣旨尚未颁布,朝中知晓的人并不多。
齐放也是得了温月声的旨意,先行与几位山长见过面,其中细则,还需要更多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