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双手捧着祭天要使用的奏书。在祭天时,他将以其间祭文于天地间吟诵。
因为双手平举的姿势,他整个人的体力消耗要比想象中更大,见他不停流汗的模样,立刻有小黄门小跑着过来,拿出丝绢吸干他面上的汗珠,并且向他请示,是否将奏书交由旁人来奉举,事实上,就礼制而言,本也不需要由帝王来奉举奏书。
刘协不由自主得犹豫了一下,他嘴唇翕动,刚要答应,但他却忽然想到那一盆,他还在昌邑时候,由他亲自发出的豆芽。
想到了在自己的逐渐施压下,虽矮却粗壮的豆芽。
想到了当他一日移开了压力后,厚积而薄发,猛然蹿向高处的绿苗。
他此时的确可以将卷轴交给小黄门,也可以将腰间沉重的佩刀,配坠,交给小黄门,冕冠,自然也可以摘下交由礼冠,这一切都不是祭天仪式所必须说要求帝王完成了的任务。
他可以脱去正装换上轻便的袍子,轻装上阵。
待到至天庭后再换上礼袍,他的身后有很多人可以为他拿着这一些。
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头颅上的冕冠,是他的权力,也是他的压力。
他手中的卷轴,是他以君父的身份,代替万民向天地、向上苍乞求天下太平、风雨皆顺的真切心愿。
他腰间的佩刀,是大汉的立国之武。
他的垂坠,是礼器,是他对上天的恭敬之心。
如果他将这些东西,一一交付给了旁人,那么,即便他能以最轻松的姿态,到达祭台又有何用呢。
他是这个天下的王,应当是这个天下负担最重的人。
在之前,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要负担起这一个王朝的兴衰和荣辱,负担起他的祖辈的罪孽和努力,要负担起万民的期待,要负担起曹爱卿对他的信任。
只有如此,他才配称为,大汉的帝王。
冕冠也好,奏书也好,佩刀也好,祭服也好,礼器也好。
是他的压力,也是他的动力。
今天正正及冠之年岁的小皇帝,拒绝了旁人的帮助,随着攀爬,他额间的汗水一直在往下流淌。
他身上厚厚的祭袍的遮掩下,内衫早已湿透。
他又渴又热,但是却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
后面的官员已经渐渐有了脱节。
对此,刘协毫不意外,他下令下去,若实在撑不住的官员可以在此歇息,只是必须在吉时之前赶到就可以,莫要勉强自己,反倒是伤身。
他这一条命令一出,队伍瞬间少了一半人。对于如此局面,刘协仅是微微一笑。
他的步子不停,等到攀爬着三分之二处时,日已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