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正所谓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在夏安然的心中,母亲这一个名词已经被刻画上了一个女性的烙印。
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在红楼世界里面的那一位。
温柔坚强和善乐观、开朗慈爱,他可以用一切可以形容母亲的最美好词汇来形容他的母亲。
那是一位为了给他治病,毫不犹豫用光所有财物,为了供养年幼的他,又用那一双善绣的手去为别人浆洗衣服,以换取母子两人的生活费的女性。
后来夏安然另辟蹊径,有了一定的收入可以勉强撑起一个家,方才稍稍减轻了母亲的负担,但是最初时候夏家的生计全是夏母撑起来的。
她的这一举动,却为自己换来了永远都无法被解除的病根,每年冬天无论如何治疗都无法根除的冻疮,使得夏母柔软细腻的手从此只留在了夏安然的记忆中。
而只有很久很久以后,夏安然才知道他的母亲当年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绣娘,也才知道他母亲那时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来试图养活自己。
绣娘的手,是不可以有茧子的。
越是技艺高深的绣娘他们手中的针线便越是纤细。
她们通常用的不是一股线,而是将一股线中劈出四分、八分、乃至于十六分之一来进行晕染过度,这样的丝线极其的纤细,不要说有茧,哪怕只是一根稍稍坚硬些的倒刺,便会立刻将这根线给崩断。
一件精美的绣品若是线断,那就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全数前功尽弃。虽然也有绣娘能够续上,但是在内行人看来其中痕迹依然明显,自然会就此落了名声。
寻常的绣娘若是遇到了崩线多半是选择重绣,为了赶工,自然就是没日没夜得绣。就算是因此伤了眼睛也不能坏了口碑。
只有在后来回想起来,夏安然才忆起他的母亲除了为他缝制衣服之外,在那之后便不再接过一件绣活。他曾经以为这是因为他给母亲提供了优越的生活环境,并不再需要母亲再费这些劳心劳力的功夫了,但事实上,对于一个传统的女性而言,她失去的其实是一个能够养活自己的技术、也可能是苦练多年的技艺、也可能是伴随她度过了人生中大半日日夜夜的习惯。
她用的也是自己全部的职业生涯,换来了自己和夏安然母子二人一个冬天的平安。
午夜梦回间想到过去时,夏安然的印象里,他的母亲永远都是笑着的。
就连送他去远行当官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他几乎没有看到过母亲落泪的模样,只有见过在夜深人静时,他母亲偶尔泄露出的怅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