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幽幽吐出一口烟圈,“外头都通路,咱们这儿也得通。得送孩子们出去,这破地方呆着人会疯。”
镇民纳闷了,“疯?这不挺好。”
镇长把烟管朝石头上磕了磕,震出的点点星火和林外那片夕阳成了同一色,“我疯了,你也疯了。我第一个疯,你们跟着我一块儿疯。”他望着已经落入地平线的夕阳,重重地摇了头,重复说道:“得把孩子们送出去。”
铁路得修。
但是没钱。
镇长对着供起来的菩萨相发愣,常常一坐就是半天时间,愁着怎么能把铁路建起来。
一日他割了眉心放了血,在供桌前的地上磕了头。
“我这一生没干过什么好事,可实实在在都是为了大家。要说后悔,也没什么可以悔的,大半辈子过来了,如果非要说善恶有报,那恶事都我一人带头一人做,后面二三十年的命随您取了,只求您再指引我这一次。”
他这头磕了久久才重新抬起,离开供桌后伸手抹了把头上的血。还没从地上站起来,紧闭的家门就被敲了几声,一对穿着光鲜亮丽的年轻夫妻拎着两箱行礼驻足在了门前,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
对方咬着一口标注的普通话,带着得体的笑与他握手,说他们想要来这里定居,特地来这里打声招呼。
女人惊讶地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非但没嫌弃没过问,还从挎包中掏出了手绢要给他擦伤口。
镇长恍惚一瞬,“来这儿定居?”
“是的,在您这儿定居需要交建设费吗?”一旁的男人笑了笑,“我们前后打听过几个地方,但都不太合适,我妻子就喜欢您这地儿。”
镇长看着那女人别着的宝石胸针,再看看那男人戴着的腕表。
这是菩萨显灵了,来了两条大鱼。
他摆摆手,“不需要交什么钱,喜欢就留下吧,我们这里人都好客。”
“那多不好意思,我们从外面带了些特产,一会去给大家打个招呼,您能牵个线吗?”
镇长又问:“你们怎么来到这儿的?”
那年轻的男人回答说:“包了个车,送到这里司机师傅就回去了。”
“那我去洗一把脸,带你们去镇上各地转一转。”镇长也露出点慈善的笑,客客气气地指了指家院里摆着的长条凳,“赶路挺累的吧,你们坐着歇歇脚,我进去收拾一下就出来。”
门被合上,遮去了外面一家三口的面容,但木板却隔不了对方的说话声。
他听见那女人说这里环境好,说她喜欢那片松树林,每天在清香中醒来一定是很幸福的事情。
他也听见那小男孩咿咿呀呀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