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濯恍惚想到:关于和白夫人的赌约,是关渝舟赢了。
“不走回头路”的定律,是第一刀砍下胳膊,第二刀砍下头颅,正贴切了关渝舟猜测的“重蹈覆辙”。这或许是钟小姐被杀时遭遇的顺序,但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明明是关渝舟赢了,白夫人该愿赌服输,参加他和关渝舟的婚礼,还要为他们献上祝福。
但也许不会有这一天了。
他望着已经高高抬起,准备挥落的第二刀。那柴刀黑漆漆的,锋口却闪着冷冽的光。这光被关渝舟的血点燃,烧疼了他的眼睛。
镜子里的“他们”仍一动不动。不光是“他”,“关渝舟”也在笑。
他听见了重叠的笑声,恶意地嘲笑着他们此时面对的绝境。刀刃劈下时,关渝舟仍死死地将他护进怀里。夏濯将他的心跳声听得很清楚——砰砰,砰砰。过往的所有事在脑海中飞速倒带,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甘心,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喜欢的人,他还没弄清过去的事,也没来得及好好生活一回……他怎么能甘心?
急火攻心,灼热的痛感从心口蔓开,夏濯头晕目眩,一口气也喘不上,他眼前一片漆黑,关渝舟似乎松开了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是他听不见了,温暖的怀抱远去,只有尖锐刺耳的嗡鸣盘旋。
有什么东西想从身体里钻出来,挤压感震碎了夏濯的最后一点意识。他的目光短暂地放空了,很快又恢复清明,脸上的慌乱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淡的神情。
他微微眯起双眼,上翘的眼睫被染上一层浅浅的红光,在那把刀离镜中关渝舟只剩分毫距离时轻轻开了口——
“停下。”
第184章 海洋之声(十五)
钟小姐血红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刀的手腕剧烈地颤抖起来。
夏濯推开关渝舟,嬉皮笑脸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你拿了什么好东西,借我玩玩?”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血浸透,白皙的手掌上也一片猩红,黑如点漆的眼珠里略过一抹浮光,犹如深渊里电光石火的一窥。
钟小姐被震慑地立在原地,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摄住心神,半晌无法行动。这种仿佛是被掠食者锁定的恐惧烙印在骨髓中,见她动弹不得,夏濯便伸手触摸上了那把柴刀。
“……小濯?”关渝舟震撼地看他。那种从未见过的表情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无论多长时间都无法被抹去。他不知道夏濯的变化带来了什么,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鼓舞地跳跃起来,为这一刻而感到无比的兴奋——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漆黑的瞳孔间闪过红光,蕴藏了许久的压抑情绪正蓄势待发,就等一个突破口。
夏濯一怔,没有回头。
他盯着刀,但心思却又好像不在那上面,原本放松的姿态变得僵硬起来。这很像在逃避什么,终于笔直的身体晃了晃,眼看有要倒下的趋势,下一秒浑身一机灵,快速地向后跳跃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