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凑过去,看着他将纸团铺平。
“是宗教宣传册上撕下来的。”
“白银十字会,”楚辞念道,“我们上次来也遇到过。”
“对。”莱茵将那张纸抹平,在手指间捻了捻,“也是近期扔的。”
这次他主动解释道:“沙发上边缘有一层深色的印子,柜子上也有。”
楚辞顺着他说的看过去,果然在柜子上底下靠近地面的位置找到了一层浅浅的黑色痕迹。
“说明这间屋子曾经被水淹过,而且这些家具都长时间浸泡在积水中。但是这张纸,虽然也潮湿了,却完全不是被水泡过的样子。”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等到中午人多起来,我们去打听打听,白银十字会最近一次在二十六层传教,是在什么时候。”
“哦,”楚辞摸着下巴道,“有道理。”
中午时分,浓雾依旧没有散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缘故,街道上的行人依旧没有几个,透过灰黄色的雾气,隐约可见人影憧憧,安静悄寂,犹如一场盛大的默片。
楚辞和艾略特·莱茵分开行动。他去了广场,那里空荡一片,幸好有一个脸色发灰的男人经过,隐藏在雾气像一只僵硬的泥偶。楚辞拦住男人,询问白银十字会最近的情况,男人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身就走,楚辞只好拦住他,做出威胁的样子:“知道白银十字会吗?”
男人苦着脸,点了点头。
“最近一次见他们的人,是在什么时候?”
男人皱着眉,仔细回想:“好像是,上个星期。”
他每说一个单词就要停顿一下,似乎发声功能出现了什么障碍,令人听着非常难受。
楚辞送开了提着男人衣服领子的手,那人立刻手忙脚乱的逃进了浓雾之中。
楚辞又找了一个牙掉光的老婆婆询问,得到了相同的答案,而那个老婆婆在回答他问题的过程中,同样磕磕巴巴,浑身颤抖,似乎充满恐惧。
半个小时后他和莱茵会和,说明了自己刚才的见闻,莱茵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卷烟,不抽,只是在手指间细细的拂挲,大概就是个过瘾的意思,他忖道:“第一个问题我得到的答案与你相同,白银十字会上个星期在二十六层传教。”
“至于你第二个问题,这里的人对外来者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另外,根据我们随便拦住一个人就能打听到白银十字会的情况来看,这个宗教组织在底层可谓备受推崇。”
“也就是说,挨打女士他们很有可能上个星期来过这里,但是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又离开了。”楚辞看向艾略特·莱茵,“对吗?”
莱茵点了点头。
“但是他们现在去什么地方了呢?”
艾略特·莱茵沉思了几秒钟,忽然道:“我还打听到另外一件事。”
“什么?”
“白银十字会这个周一去了二十三层。”
“可这和埃达女士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去找二十三层的守门人验证一件事。”
楚辞跟着艾略特·莱茵回到了二十六层的旧舱站台,守门人将他们送到了二十三层,可是当楚辞拿出钥匙询问的时候,二十三层的守门人依旧摇头否认,表示自己近期并未见过这两把钥匙的主人。
“他们没有乘坐过旧舱,”楚辞道,“难道是走升降梯下来的?底层每天通行的人人流量并不大,岂不是更容易被发现。”
“‘绿色通道’并不是秘密,走‘绿色通道’同样有被追踪的风险。”
艾略特·莱茵低下头,宁静的银色眼眸就像是两朵微弱的小星辰,他缓慢的道:“但是如果有一些人需要经常在每一层之间来回……”
“白银十字会?”楚辞挑眉,“他们每隔几天就要去另外一层传教,所以埃达女士和撒普洛斯他们很有可能是跟着传教士和牧师们一起离开了二十六层的……在二十三层。”
“可是二十三层的地域范围也不小。”
“我认为如果他们是和白银十字会的人一起离开了二十六层,一定不是混入其中,浑水摸鱼,很有可能是有人帮助他们。”
“所以,”楚辞以拳击掌:“他们现在很有可能还和那群传教士在一起。”
两个人并排走出旧舱站台,此时已经是午后,二十三的雾气比二十六层淡了很多,但哪怕是白天,光线也非常暗,时而路过的人都形容惨白,毫无血色,可知这里大概率是大气循环系统出了问题,常年光线不足。
艾略特·莱茵用一块压缩能量块从一个瘦弱的小女孩那里换到了白银十字会在第六街区的花园中布道,而等他们找到第六街区的时候,才明白所谓的“花园”不过就是几条栅栏围成的空地,这里没有植物,就算有,也在漫长的时间中变异,习性凶恶,大概率是要吃人的。
空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片人,楚辞怀疑二十三层的人是不是都聚集在了这里。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在前面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唱诗,而底下参拜的人姿态虔诚而卑微,认真的聆听着。
楚辞将这在场的人挨个扫视过去,没有找到和埃达女士或者撒普洛斯以及莫利老婆婆相似的人影,他摇了摇头,转身刚要离开,艾略特·莱茵却抬手拉住了他,指了指台上。
此时白色长袍的老者已经唱诗结束,阴影中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她低眉敛目,缓缓走入参拜的人群中,将手中端着的一碗淡红色液体用手指沾起来,点在人们的额头上。
尽管白色长袍将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面容也遮去了,只露出一双颜色暗淡的眼睛,但楚辞盯着她两秒钟,还是从她身上观察出一些熟悉的特质。
卡莱·埃达!
楚辞有些惊讶的看向艾略特·莱茵,他显然比楚辞更先一步认了出来。
就在这时,披着长袍的卡莱·埃达忽然抬起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她眯了眯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眉毛缓慢的舒展开,眼眸里蕴含着绵绵的寒光,像一把软刃。
那是一个微笑着的、愉悦的神情。
楚辞和艾略特·莱茵一直等到布道结束,人群散去,白袍老者带着其他传教士迤迤然的离开,艾略特·莱茵低声道:“跟上去。”